第1539章 一切到此为止(2/2)
哀歌之主与渊寂行者的主体力量依旧庞大得令人绝望,它们对于这“恼人飞虫”的耐心似乎正在迅速消磨,更激烈的反应随时可能爆发。
天空中的法则乱流混沌程度有增无减,整个空间的结构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随时会像玻璃一样彻底破碎,将山谷连同其中的一切拖入未知的虚空乱流。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场战斗的层面,已然因为源初律影这奇迹般的诞生与介入,从最初纯粹的、野蛮的力量对撞与能量湮灭,被硬生生地提升、引入到了一个关乎法则本质理解、存在道路之争、以及“可能性”本身价值的、全新的高度!虽然这高度对于两位古老存在而言或许微不足道,但对叶辰,对可能注视着这里的某些意志,甚至对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本身,却意味着一种突破性的“变数”。
“呃……啊……”
叶辰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一声混合着痛楚与决绝的低吼。
他挣扎着,用那双布满伤口、沾满血污与泥土的手,死死扣住身下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指甲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翻裂。
他忍受着全身骨骼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的剧痛,对抗着灵魂深处那如同黑洞般不断吞噬他意志的虚弱感,凭借着胸腔中那股被律影点燃的、名为“希望”与“责任”的炽热火焰,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却又无比顽强地,试图将瘫软的身体从地面撑起。
碎裂的胸骨在动作间相互摩擦、挤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喀嚓”声,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但他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尝到更加浓烈的血腥味,用这疼痛刺激着自己即将涣散的神志。
他的目光,如同焊死了一般,牢牢锁定空中那道闪烁的灰金色身影——他的“孩子”,那正在为了一个渺茫可能性而拼尽一切的初生律影。
他知道,他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至少,在它熄灭之前,在它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去诠释何为“平衡”与“可能”之前,他不能!他必须尽快恢复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哪怕只能凝聚起一缕微弱的精神支持,哪怕只能再调动一丝残存的血脉之力,他也要去帮助它,与这新生的、呼唤他为“父亲”的“孩子”并肩而立,共同面对那无尽的毁灭与终结浪潮。
守护——这并非出于责任或命令,而是源自血脉共鸣与意志传承的本能。
守护这来之不易的、仿佛在无边绝望深渊的最底部,于绝对寂静的虚无边缘,挣扎着、颤栗着,却终究被他(们)共同点燃的……那一簇微弱而顽强的,象征着不同道路与未来可能性的……
创世余火!
源初律影的诞生,其影响远不止于战场上的暂时牵制。
它更像是在一曲原本只有死寂、悲恸与终结的宏大乐章中,强行投入了一个不和谐、却充满了无限活力与可能性的音符。
这个音符本身或许不够强大,但其独特的“音色”——那奇异的“调和”能力,却足以对原有的乐章结构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那并非简单的对抗或抵消,而是一种本质上的“重新诠释”,一种在既定悲剧中强行开辟出歧路的僭越。
哀歌之主那原本浑然一体、如同命运悲鸣般的毁灭哀歌,在律影那带着净化与超度意蕴的反向能量侵蚀下,出现了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杂音”。
这杂音并非噪音,而是一种异质的“解读”。
哀歌之主的力量,源自将万物的终结、文明的湮灭、希望的破灭所激发的无尽悲恸,提炼、升华、循环为纯粹毁灭意志的完美闭环。
它的哀歌,是悼亡的极致,是承认一切美好终将逝去后,主动拥抱并加速这一过程的疯狂安魂曲。
每一个音符都浸透着绝望的确定性,每一个和弦都在宣告“存在即苦,终结即解脱”的冰冷真理。
而律影所携带的那一抹微光,却试图在这铁一般的真理上凿开一道缝隙。
它的力量中,有叶辰那历经磨难仍不懈寻求的“平衡”之意,有从无序混沌中吞噬、转化而来的“包容”特性,更有荆棘王冠所赋予的、对悲苦本身的“悲悯”与“承载”。
当这些特质融合成那带着净化意味的反向侵蚀时,它所对抗的并非哀歌的“力量”,而是哀歌的“意义”。
它仿佛在向那磅礴的悲恸低语:是的,痛苦是真实的,失去是残酷的,但痛苦不应只有毁灭这一种归宿;它或许可以成为理解的阶梯,成为淬炼的火焰,成为通往另一种平静的渡船。
这种“低语”,对于纯粹以悲恸为燃料、以毁灭为终极体现的哀歌之主而言,不啻为最恶毒的毒药,最根本的否定。
就像一张完美循环播放着悲伤旋律的黑胶唱片,突然被刮擦出了一道轻微的划痕。
这道划痕并非来自外力的粗暴破坏,而是来自唱片内部,某个原本构成和谐悲怆的音符,其振动模式发生了极其微妙的畸变。
划痕很浅,几乎肉眼难辨,唱针划过时,也只是带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和微弱的异响。
然而,对于一首追求极致纯粹、无限循环以强化其宿命感的哀歌而言,这丝凝滞与异响是致命的。
它打破了那精心营造的、令人沉溺的悲恸漩涡的完美流畅性。
音乐仍在继续,毁灭的力量依旧磅礴,但那“绝对”的、“注定”的氛围出现了裂痕。
聆听者(如果还有幸存者能聆听)或许会在某个瞬间,从那无尽的悲伤中恍惚一瞬,生出一丝疑问:“难道只能如此吗?”这一丝疑问,便是律影那道“刮痕”所试图植入的、最危险的种子。
律影的力量在哀歌之主看来如同蝼蚁,但这蝼蚁却偏偏能啃噬它力量体系中某些关键的、维系其纯粹性的“节点”。
这些节点,是悲恸转化为毁灭意志的“转换器”,是确保哀歌能量在循环中不断自我强化的“共振腔”。
律影那异质的、带有净化与超度意蕴的能量,如同微小的、针对性极强的腐蚀性酶,并非以蛮力冲击这些节点,而是附着其上,缓慢地改变其能量振动的“谐波”。
它不试图阻止悲恸的流动,而是尝试给这悲恸之流“染色”,掺入一丝极其微弱的“释然”或“理解”的频谱。
虽然每一次侵蚀都只改变亿万分之一的结构,并且瞬间就会被后续磅礴的哀歌能量冲刷、修复大半,但侵蚀确实发生了,修复也需要消耗哀歌之主一丝额外的、本不该存在的“注意力”。
更为关键的是,这种侵蚀是持续的、定位精准的,只要律影还存在,只要那道微光还在闪烁,这种烦人的、颠覆性的“杂音”就会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不断地产生。
同样,渊寂行者那代表着“一切到此为止”的绝对终结领域,也因那些带着生机“补丁”的符文的渗透,而不再那么“绝对”。
渊寂行者的力量,是逻辑的终点,是熵增的极致体现,是抹平一切差异、终止一切变化、回归最初也是最终之“无”的冰冷意志。
它的领域内,连“空”的概念都不应存在,因为“空”依然是一种状态,而它追求的是“状态”本身的消弭。
那是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是故事结局后连书页都化为虚无的终极寂静。
而律影散播出的那些符文,却像是从另一本完全不同的、讲述生长与循环的故事书中撕下的残页,被强行粘贴进了这本注定走向空白结局的书里。
这些符文本身弱小无比,在终结领域内如同投入太阳的冰晶,瞬间气化,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按照常理本该如此。
然而,这些符文并非普通的生机造物。
它们烙印着律影核心的本质,那融合了创世余烬特性(即便极其微弱)与平衡之意的本质,使得它们所携带的“生机”概念,并非简单的生命能量,而是一种关于“可能性”的宣言,一种对“绝对终局”的悖论性挑战。
它们仿佛在说:“结束,或许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准备”;“虚无,也可能蕴含着未被定义的潜在”。
这种宣言,与渊寂行者的力量本质在哲学层面完全相悖。
那冰冷的、拒绝一切变化与可能的寂灭意志,首次感受到了类似“侵蚀”与“污染”的威胁。
这种威胁并非力量强度上的,而是概念纯粹性上的。
就像投入静默深潭的石子。
这深潭并非普通的水潭,它的“静”与“无”是法则性的,任何投入其中的物质、能量、乃至信息,都应在触及潭面的瞬间被“终结”其存在属性,归化为潭水“静无”的一部分,连涟漪都不应产生——涟漪是“动”的体现,是信息传递的形式,在此不应存在。
但律影的生机符文,这些特殊的“石子”,却在被终结属性吞噬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异常。
它们并非完全无声无息地消失。
在它们存在的最后一瞬,那蕴含的“可能性”意蕴,与终结法则发生了剧烈的概念性摩擦。
这种摩擦,在外在表现上,就是那一圈圈虽然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过的“涟漪”。
这涟漪不是物质或能量的波动,而是法则层面轻微扰动的外显,是“有”与“无”、“动”与“静”在绝对边界上的一次短暂而尖锐的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