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7章 惊弓之鸟(2/2)
铁皮柜里的档案袋突然“啪嗒”掉在地上,露出半截泛黄的供词,上面“码头仓库”“军火交易”的字眼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想象着那些漏网的头目躲在暗处,手里攥着能把人送进监狱的证据,指尖就忍不住发抖。
这颗炸弹什么时候炸、怎么炸,全看人家的心情,这种小命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比吞了苍蝇还让人恶心,胸腔里那股火越烧越旺,连带后颈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今之境况,已非昔比。
窗外的风雪正作猛兽状,冰棱混着雪粒在半空绞成狰狞的漩涡,一头头撞在防弹玻璃上。
碎白的雪沫子如迸溅的脑浆炸开,又被卷着冰碴的狂风生生扯回,将惨白稀薄的光线撕成漫天飞舞的银箔碎屑——连亮都透着股死气,照不进这屋半分暖意。
玻璃蒙着层霜花织就的尸布,指尖抚上去,寒意顺着指甲缝往骨髓里钻。那些肉眼难辨的缝隙成了魔鬼的通道,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流的冰针,透过窗框橡胶密封条的细微裂痕,像无数细小的钢钉,一下下往人骨头缝里凿。
办公桌上,那份盖着绝密”的通话记录硬邦邦摊着。火漆早凝了,黑红的印子像块结痂的疤,冷光灯底下,纸页泛着青白色,倒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尸身,偏又透着股灼人的气——每看一眼,心口就像被烧红的烙铁按了一下,疼得发紧,却又挪不开眼。
一个个字认得,凑在一处却比戏子唱的假戏还虚,比罪犯编的供词还绕。这哪里是公文措辞?
分明是裹了糖衣的砒霜,糖衣甜得发腻,内里的毒却能渗进骨头缝里,让人冷不丁就打个寒颤——谁都知道,这“优化”是“挪开”,这“交流”是“架空”,不过是把刀子藏在锦缎里,说得好听罢了。
鲍里斯的指尖在刑侦支队负责人拟调整”那行字上蹭着。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的茧子,粗粝得很,蹭过纸张时,发出沙沙的响,像耗子在啃旧书,又像谁在暗地里磨牙,听得人心烦。那字迹被他蹭得微微发毛,倒像他此刻的心绪,乱得没个章法。
“这群老狐狸,倒比饿狼还急些。”鲍里斯将听筒重重砸回座机,金属碰撞声惊得窗外寒鸦扑棱棱飞散。
他盯着办公桌上刚送来的红头文件,墨迹未干的撤职通知在台灯下泛着冷光,钢笔尖划出的\"调离原岗位\"字样,像极了绞刑架上垂落的绳套。
电话那头副局长的官腔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这边人事处的加急文件就穿过风雪送进了办公室。
牛皮纸袋边缘还沾着冰碴,显然是踩着雪粒一路狂奔送来的。
鲍里斯扯松领带,喉结在紧绷的衬衫领口下滚动——这群人早把布局图铺在了暗处,就等他踏进预先挖好的陷阱。
窗玻璃突然被风雪拍得哐当作响,他恍惚看见无数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那些平日里举杯换盏的同僚,此刻正躲在暖烘烘的会议室里,像拆解钟表般精密计算着权力更迭的齿轮。
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记忆里刽子手磨刀的声响渐渐重叠,锋利的刀刃即将剜去他盘踞十年的位置,如同园丁剪掉多余的枝杈般干净利落。
警局的天台光秃秃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栏杆早已失去了防护功能,每一处凹陷都凝结着岁月的风霜。西伯利亚的寒风裹挟着尖锐的雪粒子,像无数细小的冰刃,不是轻柔地吹拂,而是狠狠扎进骨头缝里。鲍里斯下意识地将大衣裹得更紧,领口却仍有丝丝寒气渗入,顺着脖颈一路滑下,冻得他后脊梁阵阵发麻。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疲惫地倚着天台边缘的水泥墩。墩子表面的积雪在昼夜温差的反复作用下,经历了无数次的融化与冻结,凝结成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当他颤抖的手掌缓缓搭上去时,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炸开,仿佛攥着一块刚从千年冰窖里取出的生铁,寒意如毒蛇般顺着手臂迅速蔓延,让他单薄的身躯不禁剧烈地打了个寒颤,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
风里夹着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疼得慌。鲍里斯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扯出个冷硬的弧度,喉咙里滚出的冷笑,刚到嘴边就散了,化作一团白雾,在冰冷的空气里凝出细小的冰晶,没等落地就被风卷走,像极了那群老狐狸藏不住的心思。“是怕晚一步,嘴里的肉就飞了不成?”这话他没说出口,只在心里滚了一圈,舌尖都觉出股子涩味——那群人,平日里坐在办公室里,喝着热茶,端着“为民生计”的架子,比警局墙上挂的“公正”匾额还端正,这会儿律贼要被围剿了,倒先急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算盘珠子打得比谁都精。
雪粒子裹着冰碴斜斜砸下来,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子。鲍里斯跺了跺冻得发麻的双脚,靴底碾碎积雪的脆响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帽檐上的雪越积越厚,结成半透明的冰晶,顺着毛呢面料往下滑,在围巾上洇出深色的水痕。
他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雾凇,沾在睫毛上微微刺痛。指尖触到脸颊时,像是隔着层僵硬的皮革,连刮落睫毛上冰珠的动作都变得笨拙。远处教堂的钟声穿透风雪传来,沉闷得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