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暖酒杯薄花雨落,(2/2)
那狗叼脑袋的游神钻出地面,“走走走……有有有……”但它看见马匹瞬间就吓飞了。
山阳君站定停在那,杨暮客撩开车窗帘。看着半空飞着不敢落下的游神。
“贫道要进城,劳烦游神准入。”
黑狗叼着的脑袋牙齿打颤,“这是个山君老虎,不能放进城里……”
杨暮客皱眉,胳膊伸处窗外指着马说,“那是马,不是老虎!”
那脑袋也瞪大了眼睛反驳,“那就是老虎!小神虽然没了身子,眼睛不瞎!”
“山阳君。你说,你是不是马?”
“奴是紫明上人的坐骑。是马。”
黑狗这才飞下来,绕着马车转了一圈儿,“您身边的女子怎地都换了?那个化形的蛇妖呢?”游神忽然感应到一丝龙气,赶忙闭上嘴巴,飞到山阳君背后。人头舌头一翻,叼着一根笔,在马屁股上画了一个圈儿。
杨暮客指尖一弹,一炷香落在游神面前。黑狗爬下去,狗脑袋和人脑袋一齐闻那柱香。
进城之后,杨暮客指着一间裁缝店说,“当年贫道的衣裳好多都是这儿买的。”
蔡鹮撇嘴,“我当您怎么穿的那般恶俗。小地方的势利眼,光知道堆料子,不知刺绣针法,图样更是只知富贵,不知高雅。”
杨暮客哈哈大笑,“你可不知,贫道当年还觉着那些衣裳好看哩。你拐着弯儿把贫道也给骂了。”
蔡鹮把行囊里的一件冬装拿出来,塞进杨暮客怀里。“等等穿着去里头看看,让那店主和掌柜掌掌眼。您这身段不凡,穿他家衣裳跌份儿了。”
杨暮客攥着蔡鹮的手点点头。
淮州郡城大阵运转流畅,杨暮客从客栈中踩着风直奔城中的俗道观而去。
如今他修行有成,不需借天地灵炁,自然无从说是演法。身形隐匿半空,莫说干涉凡人,这大阵都没有丁点儿反应。
正邱子治水之后停在此地,正是等着杨暮客到来。
云头之上将紫明上人迎进道观,煮茶看雪景。园子里梅花如雨,伴雪纷飞。
杨暮客当年从水二道长那里得了许多通票,换成的粮食布匹做了最初的功德。若无此地源头之水,杨暮客想来自己的路走得也没那么顺畅。
“此地的水二道友呢?”
“他当年受我师兄牵连甚深,如今还在教中清修赎罪。”
杨暮客拿着玉扇敲了下席案边上的竹子。竹子咔嚓一声裂开,一摞金玉叮当落下。他握着杯中温酒,怅然地说,“当年你们有错,贫道也从你们身上得了好处。吁……都别计较,且看日后吧。”
正邱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摞金玉。铸币和铸造金玉须有天道宗敕令方可施法……这紫明上人如何做到的?
“掌教不必惊讶,贫道用的是自己的功德,和你观中财气。不是天道宗治下的人道气运。”
“此物,老朽不敢收……”
“收不收在你。贫道是来还债。当年你半路显露分神,有坏贫道道心之嫌。领了谁的命令?”
正邱子抿嘴不言。
杨暮客往西边儿看了眼,“和碧波门相关吗?”
正邱子摇头。
“跟贫道透个底,当年碧波门有没有在贫道路上弄妖?”
正邱子不言不动。
“那便如此。贫道不留,明日我登船去崇江……”
“老朽定然亲自护送。”
杨暮客露出满意的微笑,从容离去。
依旧是找了一艘货船,这一回都是杨暮客亲自出去张罗。小道士如今嘴甜,与那些凡人说话夸人心神舒畅。他约好了时辰,便驾车离开客栈。半路还特意停下,领着蔡鹮去那裁缝铺看看。
那小道士头戴一顶玉冠,身披一领朱红妆花缎大氅,风毛缕顺,似镶着一圈雪。氅下鸦青暗纹罩衫,玄黑墨线绣出层峦叠嶂,银丝勾出云纹数缕,有金线盘于其间,灯影一动,熠熠生辉。
十多年前掌柜亲自给那小道士挑道袍,这世间少有的美人儿他记得清楚。
杨暮客进屋轻笑,拱手作揖。让蔡鹮去挑些布匹。
临了结账,小道士上前言道,“掌柜,我家道友言说您店中手艺差了些,该是学学外面的纹样。此番一别,怕是再难相见,祝您生意兴隆。”
那掌柜趁着脖子看着一对玉人离去背影,又盯着自己屋墙上挂着的成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着掸子冲进后屋,抽了小徒弟一顿。
登上大船,逆流而上。
杨暮客不免回想起他此生第一次讲课,就是在这条江上。面对着一群船工,侃侃而谈。
时光匆匆啊。物是人非。
来到崇江上游,敖昇亲自前来,正如上次一样。无需杨暮客招呼,河主亲自打开水面。白淼无需下潜,只是一丝神念挂在杨暮客身上。
冬日水黑。
百丈深后,已经不可视物。
正邱子提着一盏灯开路,敖昇环游左右,不敢丝毫懈怠。
杨暮客静静看着前方,天眼穿透了幽深的河水,寻那龙尸所在。
终于触底了,正邱子足下一条金钱绿松宝路帮助杨暮客踮脚。黑龙在上抵挡水压。
杨暮客一步步来到了太一门的天地无极大阵前。
百丈长的龙骨堆叠在一起,一颗巨大的龙首头骨正对着杨暮客。龙首口中含着一颗宝珠,这便是暗河中唯一的光源。小道士轻轻把手贴在大阵上。
龙骨不知是因为水流,还是本身在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他不在意。他在听虚莲大君的声音。
“我劝了……我劝不动……错不在我……”
杨暮客默默传音,“大君。我是紫明。”
“紫明……快走……你不该来这儿。”
“晚辈来此,只是想问我师傅可曾给您留话?”
“没留。”
杨暮客眼中金光看着结界浊炁翻腾。
“请龙君让虚莲大君过得好些,您不折腾她,贫道不折腾你。多谢……”
龙骨的咔嚓声停了。
净宗覆灭之后,第一个道士出来替净宗鸣不平。正邱子愣愣地看向了敖昇,敖昇气得嘴唇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