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位(2/2)
安兰柏也无心责怪这些太监,便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他们站起身,便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谭牧也不想行礼,他只跪下对安兰柏行了一礼,“大王,阉人封允霍乱朝纲,谋害忠良,臣恳请陛下,处斩封允。”
局面闹成僵局,安兰柏只能好声好气劝道:“谭将军,您先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什么都可以商量的。”
“奸臣蕃息,主道衰亡”谭牧字字斩钉截铁,“大王,您不杀封允,臣就不起来。”
封允怒斥道:“放肆,你这是在威胁大王吗…啊…”
封允话音刚落,就被迅速站起身的谭牧一巴掌扇了过去。
封允的脸上瞬间通红一片,红的似要见血。
安兰柏见封允被打,心中火冒三丈。这可是将他一手养大的第二个父亲,他决不允许别人欺辱他。
安兰柏摆出君王架子,怒斥道:“放肆!谭牧,你真是越来越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
谭牧闻言,一颗心彻底被伤透。
他有些无奈又绝望的问了句,“大王,你到现在都还要袒护他是吗?”谭牧苦笑出声,“謟谀日近,方正日远,则邪人专国政,禁而生乱,华氏以亡。”谭牧冷笑一声,“大王,就当臣错看您了,竟然在您心里,一个阉人还没有国家的社稷江山重要,那就让这个阉人替你守这天下吧。臣现在就辞官还乡。大王保重,草民告退!”
草民二字无不透露着谭牧对安兰柏的心灰意冷与失望。但谭牧明白,先王薨逝,朝堂的天变了。宦官祸国,这安狼迟早要亡。与其为这气数将尽的朝廷效命,倒还不如趁早离开,远离这是非之地。
谭牧语毕,怏怏离去
来到宫殿外后,他看了一眼这皇宫大内,雄伟壮丽,琼楼玉宇,雕梁绣柱,玉阶彤庭,碧瓦飞甍,鳞次栉比的宫阙楼宇,美轮美奂的游廊玉亭。
皇宫,美则美矣,只是冰冰凉凉,没有半点温度。
谭牧将身上的官服脱下,庙堂之事便与他再无瓜葛,他此刻只觉一身轻松。渐渐的,远离了此处,扬长而去。
夜半子时,凤华宫内,欧阳离身穿一袭红衣,一头黑发散落在身后,他端坐在龙榻旁。
远处,苏江月身穿一袭便衣向床榻径直走来。
欧阳离刚准备起身对苏江月行礼时,苏江月却命令道:“自己脱了衣服躺下。”
欧阳离听话的将自身的外衣脱下后,躺到床榻上,苏江月来到榻前坐到塌边,她一脸不解问道:“你说到底是朕多疑,还是苏歆她真的另有心思呢?”
欧阳离平静的问了句,“陛下是怀疑小郡王要动手了吗?”
“是啊,当年朕因为猜忌,设计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当年她年幼,所以不懂,可她长大了难保不会去查此事。朕不信她不知永王府被灭门是朕的手笔。所以,为了冤死的弈心,她迟早有一日会向朕复仇,所以朕不得不防。”
欧阳离反问道:“看来陛下是怀疑粮草被盗匪所洗劫一空,是小郡王派人做的。她知道陛下不会信任她去押送粮草,所以,陛下就把臣派出兖州,臣一出兖州,要么带离凤尾可调动的那五十万人离兖州,若不把那五十万禁军调离兖州,他们留在兖州也是一群废人,毕竟他们只认凤尾符。”
苏江月微微颔首,“不错!”
欧阳离轻笑一声,“所以陛下今日召臣来,是想让臣怎么做?”
苏江月从袖中拿出一对与真凤符一模一样的假凤符,她将假凤符一半给了欧阳离,一半自己留着。
苏江月虽没说话,但欧阳离已知苏江月的心思,便将假凤符与自己持有的那一半真凤符都一起压在枕头
苏江月躺在欧阳离身边,“朕打算让施萍带十万禁军去前线驰援江酒,至于你,你带着剩下的四十万人躲藏在兖州城外,以防万一。”
欧阳离乖巧应道:“好!臣知道了。”
苏江月语毕后,她侧身闭眼,欧阳离望着他的后背,只能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烈日高悬,黄沙漫天。
檀济自燕归安狼,途过永平,不经意间遇到了奉旨往晚枫城与苏江酒讲和的封允。
封允带五万人马,见檀济行于烈日下,汗流浃背,立马命令道:“给我围住他。”
封允一声令下,五万人马似汹涌潮水般朝着檀济席卷而去,将他重重围困。
就在檀济还未反应过来时,封允站在兵马之前,高声道:“檀济,传大王口谕,你与燕勾结,欲对安狼不利。通敌叛国,罪不可赦,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封允语毕,眉眼阴鸷,命令道:“给我杀!”
封允话音刚落,五万人马便如蝗虫般扑上。
刀光剑影中,众人浴血奋战。
檀济手持大刀,怒目圆睁,虽年老却更显勇猛。刀刃破空之声如龙吟,挥刀快如疾风。
血花飞溅,战场之上战意沸腾,气势如虹。
热血迸发间,汗水早已湿透他的战袍,却掩不住那一身凛然正气。
他动作迅猛,气势逼人,鲜血染红了战袍,杀敌如鳄撕咬,斩首快若旋风。
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利刃划破长空,带着凛冽寒风;铁甲碰撞,火花四溅;刀风凌厉,呼呼作响。
呐喊声、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刀芒冲天而起,生死较量之际,一刀刺出,如流星划落。
檀济虽有八十岁的高龄,可他依旧老当益壮,出招狠辣,招招致命,且在百招后,凭自己一己之力杀了一万将士左右。
但檀济毕竟老了,杀了这么多人后,他也会体力不支。
他的双眼浑浊疲惫,透着岁月沧桑,全身盔甲破裂,全身上下狼狈不堪,斑白的碎发在风中凌乱,嘴角血迹斑斑,布满褶皱的脸上被黄土和鲜血所污。
他为了稳住身形,将沾血的大刀插入地面三分,双手紧紧握着剑柄,眸中满是杀气。
剩下的四万将士见他双眸猩红,眸中渗出好似要吃人的凶光,纷纷不敢上前,只敢围着他,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檀济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星子,啐在地上。
他厉声怒骂道:“封允,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为一己私利污蔑忠良,我檀济一生忠心为国,何叛国之有!”
檀济说着,因气急攻心而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咳出了血。
而就在檀济咳嗽时,封允趁热打铁,鼓舞士气道:“他已经不行了,给我杀,杀死檀济者,赏百锭,取檀济项上人头者,赏千金。”
封允刚语毕,只见一旁的弓箭手又是一轮万箭齐发,而一旁的将士也因百锭千金的诱惑,硬着头皮,举着长剑冲了上去。
箭与尖锐的长剑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檀济早已疲惫不堪,再无力躲闪,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身上渐渐添了一道道血痕。
“哈哈哈哈哈哈!”檀济仰天大笑,“噗!”他笑得悲苦,一张脸狰狞扭曲。
随着万箭穿心,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笑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额啊!”檀济痛苦呻吟,但心里却是格外的不甘与愤懑。
檀济作为安兰柏的外祖父,他也曾念在安兰柏从小丧母的份上,给足了他温情。
檀济每每上战场,都会给安兰柏带一些他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回来,逗他开心,也会在安兰柏每年生辰时,亲自下厨给他做一碗长寿面,就是希望安兰柏此生能泰然康阜,期颐遐龄。
可安兰柏居然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居然要杀他的外祖父,杀一个对他好的长辈。
檀济心寒不已。
不知是因痛还是因后悔,泪水浸透了他沟壑纵横的脸,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悲凉。
檀济哽咽着嘴里的鲜血,他知道自己今日定要血洒此地。
生也非赘,死兮何缺,死亡对一个满手染血的将军来说,有何可惧?
檀济知道自己败局已定,再反抗也是徒劳,他用全部的力气对着封允一字一句道:“安狼国终会灭在你这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手上。封允,你想杀我,可以,但请在我死后,把我的眼睛挖下来,悬在安狼国桓州的城门之上,我要亲眼看着,安狼国究竟是怎么被燕国所灭。”
檀济语毕,他一把将插入地上的大刀拔地而起,地面瞬间震动。他手拿大刀,最后,自刎而死。
黄土埋忠骨,烈日照孤魂。
檀济的死是后世人心中的遗憾,他是被冤死。
大刀自刎,是傲骨嶙嶙的不屈;热血溅时,是赤胆忠心的绝响。
檀济死后,后世有两种说法:将士们为了领赏,将他的尸体大卸八块,抢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第二种说法,便是封允虽是奸臣,但也敬檀济是位英雄,便真的将他的眼睛剜下,悬于洛州城门之上,至于他的尸体,被封允下令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