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熟过,才敢枯(1/2)
‘秋煞’,这精怪通体如枯藤缠着火炭,皮毛是枫叶红掺着枯草黄,眼瞳是淬了霜的墨色。它一现身,周遭草木便簌簌掉叶,呼出的气裹着桂花香混着腐土味,利爪划过时会带起一阵能割破皮肤的冷风。最“辣”的是它的性子,既有秋收时的利落狠劲,又藏着深秋肃杀的阴戾——见了贪念重的人,能使其一夜白头;遇着惜时的,倒会留一捧饱满的野粟。
它修的是“枯荣道”,春夏蛰伏时像块老木头,入秋便成了山林里最横的主,尾巴一扫能催熟十里庄稼,也能让万亩良田骤然枯败,把秋天的矛盾劲儿全攒在身上了。
‘秋煞’的本事总缠着秋的骨血——它呵出的气是晨露凝的霜,落在草叶上能冻出冰纹,却偏会绕着晚熟的山枣转,让果皮裹层薄冰,咬起来又甜又冽;抖抖鬃毛,能扬起漫山枫火,红得像烧透的晚霞,可风势一转,那些红就簌簌成泥,埋了夏末最后一声虫鸣。
它掌心里攥着“收”与“杀”:指尖拂过稻田,穗子就沉得弯了腰,颗颗饱得能滴出浆;可若按在枯枝上,那木头就裂得像老龟甲,连附在上面的苔藓都枯成了灰。最绝是它引的雾,秋雾浓时能漫过整座山,雾里飘着桂花瓣、野菊香,让迷路的人醉得不想走;可雾散时,地上准留着层白霜,把贪看风景忘了归途的脚印,冻得死死的。
它从不在晴空里现身,总待在暮云垂、雁南飞的时刻。飞过芦苇荡时,翅尖扫过的地方,芦花就白得像雪,却偏有几茎不肯落,直挺挺戳在风里,像它没说出口的那句——“秋来,不是要你谢,是要你记着,熟过,才敢枯。”
此刻化形老者口中念诀,寒魄星辰珠与星辰台的光芒同时黯淡,化作两道流光没入光门残影。下一秒,化形老蟒已坠入一个秋意漫溢的世界,这里没有寒冰刺骨,也没有冰封千里,只有漫山遍野的枯黄色,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又透着一股沉甸甸的肃杀。而在他对面,正站着那传说中的精怪——‘秋煞’。
老蟒刚站稳,就觉一股带着朽味的秋风缠上了脖颈,像是被无形的藤蔓勒住。他丢失一魂,本就元气大伤,此刻面对‘秋煞’那双淬霜的墨眼,只觉得魂魄都在发抖,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
‘秋煞’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混着枯叶碎裂的轻响:“我们有多久不见了?三百年?还是五百年?”它缓缓踱步,枯藤般的指尖划过身旁一株枯树,树皮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倒是没想到,玄冰蟒一族的老东西,竟会有丧家之犬般逃到我这秋境的一天。”
老蟒喉结滚动,声音沙哑:“‘秋煞’,我今日来……”
“来求我?”‘秋煞’猛地转头,眼瞳里翻涌着暗红的光,“你可知,擅闯我秋境的代价?”它抬起爪子,爪尖凝结出一点白霜,“方才若我乐意,你这条老命早在穿过光门时,就该化作这漫山秋泥里的一捧朽骨了。”
老蟒脸色一白,额上渗出冷汗,它知道自己的现状,丢失了一魂的情况下,决不是这精怪的对手,自己平时最强时刻,刚刚与这家伙,平手,此时,也只能俯下身段,小心道:“我愿付出代价。”
“代价?”‘秋煞’嗤笑一声,忽然凑近,桂花香与腐土味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你玄冰蟒一族的寒气,于我秋境本就是异种。你丢了一魂,修为折损大半,如今连自保难,拿什么付代价?”它忽然用爪子挑起老蟒的下巴,力道狠戾,“难不成,想把你们那点可怜的族脉,全献祭给我当秋肥?”
老蟒浑身一颤,却咬牙道:“我知道你恨玄冰蟒老祖当年坏了你蛰伏的洞府,抓你来成为这玄冰洞玄冰蟒试炼守关之物。只要你肯护我一时,待我夺回魂魄,定帮你恢复自由——还把这里的万年寒冰送与你,最合你‘枯荣道’里‘杀’字诀的胃口,不是吗?”
‘秋煞’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松开爪子,转身走向远处的枫树林。枫叶在它身后簌簌作响,红得像血:“你倒是打得好算盘。用一族的动荡换你苟活,老东西,你的贪念还是这么重。”它忽然回头,眼底闪过一丝阴戾,“可你别忘了,我最恨贪念重的东西。帮你可以,但利息你得记好——”
它抬起爪子,对着一株枫树虚虚一按,那树瞬间从根到梢枯败成灰:“我还要你玄冰蟒一族十年内的所有新生幼崽,魂魄里都得刻上我的秋印。他们活,便替我尝遍秋寒;他们死,魂魄就得化作我秋境的养料。”
老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条件无异于让玄冰蟒一族断了根基。可颈间的寒意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嘶哑着应道:“……好。”
‘秋煞’笑了,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狠毒:“这才合我的胃口。不过你得记清楚,我护的不是你,是你能给我的‘秋肥’和我的自由。若是你没用了——”它扫过老蟒苍白的脸,“我不介意让你亲身体验,什么叫一夜白头,再化作这秋土里的一捧朽骨。”
老蟒浑身发僵,看着‘秋煞’转身融入漫天秋色中,只觉得这看似温暖的秋境,比他逃离的冰原还要寒冷刺骨。他知道,自己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毒的陷阱,而这一切的代价,才刚刚开始计算。
化形老者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望着秋煞消失的方向,眼底翻涌着屈辱,却又被更深的狠厉压了下去。
在这弱肉强食的修行界,慈悲二字从来都是弱者的墓志铭。他太清楚了——要么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要么沦为别人脚下的尘埃。如今他丢了一魂,元气大伤,想凭一己之力夺舍熊烈,无异于痴人说梦。剩下的路,唯有向更强者低头,用看得见的代价,换一条能喘气的活路。
割地赔款般的求助,听起来窝囊,可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上一次与秋煞联手的记忆,像根毒刺扎在心头,稍一触碰就疼得钻心。那时他还只是玄冰蟒族里一个不起眼的长老,为了扳倒族老、坐上首领之位,正是借着秋煞的“枯荣道”,才在族中秘境里设下死局。
秋煞那淬了霜的狠劲,当年直接枯裂了族老的内丹,让对方在枯荣交替的剧痛中哀嚎三日才断气。而他付出的代价,是族中三块蕴养了千年的寒冰玉髓,还有……他亲弟的半魂,被秋煞硬生生抽去,化作了催熟秋境野粟的养料。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亲弟临终前那双不敢置信的眼睛,记得秋煞捧着那缕残魂时,笑得像偷食成功的狐狸。那代价渗着血,带着亲族的怨,可他从不后悔——要不是那次合作,哪有他后来执掌玄冰蟒一族的风光?
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老东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秋煞要十年幼崽的秋印?狠是狠了点,可只要他能夺回魂魄,重掌大权,总有办法让这代价变得“值得”。
至于这阴邪家伙会不会反噬?他当然怕。可比起被熊烈挫骨扬灰的下场,这点恐惧,算得了什么?修行路上,本就是与虎谋皮,谁不是一边怕被咬死,一边盼着老虎能替自己咬死对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转身朝着秋煞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每一步踩在枯黄的草叶上,都像踩在自己用族人血肉铺就的路上。
光门残影尚未散尽,熊烈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穿入其中。他周身萦绕的寒之真意还带着破阵时的寒意,却在踏入光门的瞬间被一股苍凉的秋意撞得一滞——眼前没有预想中玄冰洞的酷寒,也没有化形老者仓皇逃窜的背影,只有漫无边际的枯黄与猩红。
风卷着枯叶擦过脸颊,带着草木腐朽的气息,远处的枫林红得像凝固的血,明明是秋景,却透着比冰窟更刺骨的死寂。熊烈每一步落下,都能听见脚下枯枝碎裂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天地间格外清晰。
玄冰洞这里直接连通了这样一处诡异的秋境——看来对方根本没打算逃,而是算准了他会追,特意把他引到了这精心准备的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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