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时代的落幕（2/2）
尼人军团的主力，神巫·决，几乎所有的大巫、长巫、精锐战士……在这一瞬间，彻底汽化，连同他们的荣耀、梦想和对神木的渴望，一起化为了最基本的粒子。
毁灭的核心，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开始形成，炽热的岩浆在坑底翻滚涌动（许多年后，这里将充满冰冷的湖水，被称为贝加尔湖）。
冲击波向外肆虐。位于盆地较外围，那些原本不被允许分享胜利果实、只能在最边缘地带打扫战场或休整的小部落幸存者们（包括之前来找菜存储记忆的岩锤等），被可怕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摔得骨断筋折，但终究因为距离足够远，留下了一条性命。
菜自己在抛出记忆、被白光吞噬的最后一刻，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并将他向着与盆地相反的方向猛地扔了出去……这是他最后的意识所感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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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
天地间一片死寂。巨大的坑洞周围，是一片被彻底琉璃化的、辐射着诡异能量的焦土。零星有一些幸存的尼人，从废墟和尸骸中挣扎着爬出，如同鬼魅，茫然地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胜利？荣耀？祖地？一切都成了讽刺的笑话。
在这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发生的瞬间，在那极致的光芒掩盖下，十几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星光，从爆炸核心区的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射出，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飘向了远方。
在远离爆炸中心、早已预设好的隐蔽山谷或深邃洞穴中，数量稀少的丹人老弱妇孺屏息凝神。当那毁灭天地般的震动与强光透过层层岩壁隐约传来时，压抑已久的悲泣终于无法抑制。他们朝着星辰峡谷的方向，深深地跪伏下去，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因无声的抽动而剧烈颤抖。他们明白，故乡已化作炼狱，他们的战士、他们的神·师，以自身和故土为祭，发动了那终极的星辰寂灭，用最决绝的方式重创了尼人，也为他们这些最后的火种争取了渺茫而珍贵的生机。
悲伤如同冰原上的寒雾，浓重得化不开。但没有时间沉湎于悲痛。幸存者中最为年长的几位老者，抹去眼泪，眼中虽然残存着无尽的哀恸，却更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与坚毅。他们低声用古老的丹语吟唱着安魂的曲调，随后站起身，做出了出发的手势。
古老的逃亡计划，在这一刻启动。
**向北者：追寻极寒的庇护**
一队约二三十人的丹人，默默地包裹好仅存的、能抵御极致严寒的星纹兽皮，背上用特殊冰髓石保存的微弱星种和一些记载着古老知识的骨片。他们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南方——那片再也回不去的故土和已然消散的亲人，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了更加酷寒的北方冰原深处。那里是连适应寒冷的尼人都视为生命禁区的绝地，永恒的冻土、狂暴的风雪、以及传说中连星光都能冻结的“静默之域”。他们此行，并非为了征服，而是为了隐匿。或许，在那极北之地的最深处，存在着连接其他星辰的、极其微弱的“冰极星眼”，能让他们这一支在绝对的无闻与孤寂中，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和延续星辰的奥秘。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中，如同被白色巨兽吞噬，留下的只有一行很快就被抹去的足迹，以及一个注定飘散在风中的悲壮传说。
**向西者：漫长的漂泊与意外的交融**
另一股规模稍大，约有五六十人的队伍，则向着西方未知的广阔大陆迁徙。他们穿越荒芜的戈壁、蜿蜒的河流、以及连绵的山脉。旅途漫长而艰辛，不时有族人因伤病或疲惫而倒下，永远留在了异乡的土地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其他可能存在的智慧种族聚居地，依靠对星辰和地脉的微弱感应艰难求生。
许多个季节轮回之后，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奇妙的交错。他们遭遇了另一群同样被迫离开故土、向着西方迁徙的尼人残部。这些尼人同样经历了惨痛的失败（或许是与人类的冲突，或是其他灾难），人数稀少，斗志低迷。起初，双方都充满了警惕和敌意，遥远的祖先记忆中的血腥战斗仿佛一触即发。
但生存的压力超越了古老的仇恨。在共同应对恶劣环境、凶暴猛兽的过程中，在同样身为“失去家园的流浪者”的悲凉底色下，隔阂开始缓慢消融。丹人掌握的对自然能量的精细感知和利用，弥补了尼人道法粗糙、依赖神木的缺陷；而尼人强健的体魄和狩猎战斗的本能，则为群体提供了基础的保护。他们开始进行有限的物资交换，甚至在某些危急时刻并肩作战。
久而久之，一些小型的混合群落开始出现。他们共同生活，互相学习，甚至通婚。丹人沉默内敛的星辰崇拜与尼人热烈直接的祖先祭祀奇异地混合在一起。他们的后代，或许会拥有尼人的强壮体格，却眼神深邃如同蕴含星夜；或许能粗浅地运用一些尼人的道法，却也对外界的星辰变化异常敏感。他们共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挣扎求存，彼此依靠，度过了或许长达千年的时光。最终，如同大多数未能形成强势文明的流浪群体一样，西方大地稀薄的灵气让他们的血脉、他们的独特文化，渐渐稀释、消散在广阔的历史长河与众多民族融合的波涛之中，只留下一些关于“星之子”与“山之子”共同生活的模糊传说，散落在极西之地的某些古老歌谣里。
**向南者：隐入尘烟的种子**
最后一股，也是最为特殊的一股，人数最多，有二百余人。他们是丹人数百年来依据古老预言，刻意筛选、培养的“归化之种”。他们的体型相对其他丹人更为纤细矮小，体毛更少，面部轮廓也经过数代人的刻意引导（甚至可能包含一些极其古老而代价巨大的秘法调整），更接近南方那些被称为“无毛猴子”的人类。出发前，他们默默脱下象征丹人身份的、装饰着羽毛和奇异宝石的骨饰，用特殊的泥浆涂抹身体，掩盖那略显不同的肤色和过于明亮的眼神。
他们携带的不是武器或圣物，而是深深镌刻在记忆里的任务：南下，越过尼人的势力范围，融入人类部落。活下去，像最普通的泥土一样，隐藏起来，将丹人的血脉碎片和文化的星火，悄无声息地撒播出去。
他们的旅程同样充满危险。要避开强大的尼人部落，要适应完全不同的气候和食物，要学习模仿人类的行为举止、语言甚至思维方式。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在路上就因为失去了丰沛的天地灵气来源在疾病、饥饿或遭遇猛兽而倒下；一些人可能因为举止怪异、沉默寡言或被发现某些无法完全掩饰的不同之处（比如远超常人的力量、对星象异乎寻常的敏感、或是受伤后血液微微泛着的奇异光泽），而被警惕的人类部落视为怪物，驱逐甚至处死；但总会有一些足够幸运、足够谨慎、或者足够聪明的“种子”，成功地混入了人类的小型聚落。
他们沉默地劳作，学习人类的一切，甚至参与人类的祭祀。他们比一般人类更强壮，更能忍耐艰苦，眼神深处却总藏着一丝无法完全融入的、属于星辰的寂寞和古老的悲伤。他们中的少数，可能会与人类结合，留下后代。这些混血的后代，可能继承了那份潜藏的力量和对自然独特的感知力，却对其来源一无所知。也许，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某个孩子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沙地上画出连自己都不理解的、扭曲的星辰符号；也许，某个特别强壮的猎人会对天气变化有种近乎预言般的直觉。丹人关于天文、地理、乃至某些抽象符号的知识，便以这种破碎的、潜移默化的方式，如同细微的溪流，悄然汇入了人类文明的萌芽之中。他们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抹去，唯一的使命，便是让“丹人”以另一种形式，在更富韧性的“人类”之中，获得一种隐秘的、不被察觉的延续。
一位年迈的丹人母亲，在送别南下的队伍时，将一块小心收藏的、刻有最简单星纹的牛肩胛骨碎片，塞进领头青年的手中，用几乎听不见的丹语呢喃：“记住……然后……忘记。”青年紧紧握住骨片，重重点头，转身汇入南下的林海，再未回头。
这些四散的丹人，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向未知的命运。他们的故事，大多湮灭无闻，成为了史前时代模糊背景中一缕消散的轻烟。只有极少数极其隐秘的线索，或许会在后世被偶然发现，引发无尽的猜想。
……
许多年以后，在一条南方的大河畔，一个人类部落的猎手们，偶然发现了一具深埋在泥沼中的奇异骨骸。那骨骸异常高大，与常人不同，身边散落着一些刻满了无法理解的、抽象符号的野牦牛肩胛骨，足足有近百块。
部落的祭司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骨片收集起来。他们无法理解上面的符号，但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某种神秘力量和信息。他们尝试用火灼烧这些骨片，观察上面产生的裂纹，并试图模仿那些符号，将自己的符号刻画在兽骨或龟甲上，虔诚地向祖先和神灵祈祷、询问。
渐渐地，一种新的、通过与特定媒介（骨、甲）和符号与祖先“沟通”的方式，在这个部落及其后代中流传、演变、发展……
他们称那些符号为——字。
而沟通的过程，被称为——卜。
谁也不知道，这沟通天地祖先的最初灵感，源于那场遥远北方的、星辰陨落的毁灭之战，和一个孤独的尼人手中，那块染血的、破裂的牛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