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四十米大刀(下)(整个活,有点抽象)(2/2)
轰隆——!
第二道爆响加入这场空间的拔河,赤红如凝血、边缘燃烧着永不熄灭怒焰的恐虐传送门,以更暴烈的方式在另一侧炸开,仿佛一柄战斧狠劈在世界的屏障上。
然而它同样无法稳固。
两道传送门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干扰状态。
它们的位置在天空中无规律地闪烁、跳跃,前一秒还在东方,下一秒就被无形力量拖拽至北方。色孽门户内传出的癫狂笑声变得断断续续、扭曲失真;恐虐门户中喷涌的战吼则夹杂着被强行压抑的、更加暴怒的咆哮。
这不是邪神间的内斗。
这是邪神的力量与大漩涡的净化意志之间,在现实维度上展开的、最直接的空间争夺战。大漩涡正化作无形的空间锚定力场,疯狂干扰、排斥着这两道试图在它净化作业现场附近开启的污染源入口。
达克乌斯沉默地望着天空那两处不断挣扎的混沌伤疤,眼中映照着它们被无形之力拉扯、变形的轨迹。他感到的不是单纯的威胁,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印证——世界正在主动免疫,对抗外来的病原体。
这本身就是手术的一部分,只是更加激烈、更加凶险。
风,依旧在吹。
虹桥,依旧在远方咆哮。
然而,角力的天平似乎在某个瞬间发生了细微的倾斜,或许是邪神投入了更多力量,或许是祂们找到了微不可察的波动间隙。
那两道不断跳跃闪烁的传送门,闪烁的频率骤然加快,位移的幅度却急剧缩小……它们的轨迹,竟开始诡异地向着达克乌斯与马雷基斯所在的空域收束、聚焦!
最后一次剧烈的空间震颤。
嗡!轰!
仿佛被两只来自不同方向的、蛮横无比的手,强行钉在了同一片天穹上。
桃紫色的欲望漩涡与赤黄色的暴怒裂口,停止了闪烁与漂移。它们不再遥远,不再飘忽,而是稳稳地、并排地、高悬于达克乌斯与马雷基斯头顶正上方不足百米的虚空之中。
如同两只终于锁定目标的、充满恶意的邪神之眼,同时睁开,投下了交织着堕落欢愉与纯粹杀戮意志的、令人窒息的目光。
一切的空间干扰、角力迹象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两道稳定得令人心悸的、散发着滔天恶意与毁灭气息的——传送门。
“看来我们省了赶路的力气?”马雷基斯说的同时拔出了阳炎剑,“看来你的哲学时间到此为止了。”
“还在继续!”达克乌斯先是笑了笑,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说完,他伸手指向了色孽大魔即将踏出的门户。
“天地与我并生!”他看向马雷基斯,目光里没有告别,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清明。
话音刚落,他动了。
站在三叉戟杆部上的他毫无征兆地原地起跳,转身的瞬间,三叉戟出现在他的手中,一个行云流水的横甩,他的身躯化作一道缠绕着电弧与水汽的深蓝轨迹,径直射向那道散发着甜腻恶臭的色孽传送门。
“天地与我……并生?”马雷基斯咀嚼的同时,几乎在达克乌斯动身的同一刹那也动了。
他的移动方式截然不同,不是冲刺,而是一种阴影的流淌。阴影如同活物般裹挟他的身躯,让他的步伐在现实与夹缝中闪烁,每踏出一步都留下淡淡的残影,速度却快得匪夷所思。
他在理解,以战斗的方式理解。
并非天地养育我,亦非我掌控天地。
达克乌斯的话语里,有一种更彻底、更狂妄也更谦卑的意味——无分先后,无分主次,同时涌现,同源同质。
就像此刻。
马雷基斯侧身,他手中的阳炎剑顺势上撩,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头顶狂风的流向,远处虹桥能量脉动带来的空气震颤。
这一切,并非环境。
达克乌斯是在说:这一切都是我。
战场是他的肢体延伸,狂风的尖啸是他的呼吸,大地的震颤是他的脉搏,甚至那两道邪神门户散发的恶意——也是这天地与我整体中,正在发作的、需要被肃清的病灶或妄念。
“荒谬!”
马雷基斯在心底冷嗤,手腕却下意识地调整了握剑的角度。
但……如果暂时接受这种荒谬呢?
他忽然明白了达克乌斯那句话的意思,真正用途——不是宣言,是切换视角。
将自己从立于天地间的战士,切换成天地本身在排除异己。当视自己为这战场的一部分、乃至这天地的一部分时,敌人的攻击就不再是针对你的威胁,而是针对整个天地系统的扰动。
而反击,也就成了系统自我调节的必然。
“哈!”
一声短促、冰冷、近乎自嘲的笑声从他的嘴中溢出。
原来如此。
马雷基斯抬头,望向达克乌斯即将没入的色孽门户,又瞥向眼前愈发狂暴、正试图完全洞开的恐虐裂口。
“那么!”
他将阳炎剑置于身前,不是为了施展某种已知的魔法或剑技,而是在尝试,仅仅是一瞬的尝试将自己代入这荒谬的视角。
将、被大漩涡虹桥和大魔门户搅乱的魔法之风,视为……自身的血液与神经信号。
“如果天地与我并生,”他低语,声音淹没在愈发凄厉的风中,“那清理门户……便同打扫厅堂无异!”
话音落时,他身影化为一抹同时燃烧着光与暗的锐痕,直刺向恐虐传送门核心——不再是为了斩杀某个敌人,而是为了闭合这处天地躯壳上不该存在的创口。
一道清冷、浩渺、仿佛自远古星空坠落的纯粹银华。它从达克乌斯手中迸发,如同一柄无形巨椽,在这空间中硬生生撑开了一处绝对的无。
银光收敛,显露出其本体,神剑维斯扎尔出现在达克乌斯的手中,
“天地与我并生。”
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压过了所有混沌的喧嚣,他在陈述一个正在成为现实的状态。他感受到了——不是用皮肤,不是用魔法,而是用某种更根本的知觉。
无分内外,无分彼我。
他与这个世界,在存在的层面上,同时发生,同源共在。
“万物与我为一!”
后半句吐出,神剑维斯扎尔随之抬起。
这一抬,并非攻击的起手式,而是一次确认。
色孽是极致个人主义、感官分离与自我放纵的邪神,祂许诺信徒成为独一无二、永恒闪耀的个体,通过感官的极致体验实现超越,祂强调我的独特与不朽。
而在达克乌斯的认知中,并生意味着没有先后,没有高下。
天地、宇宙与我是同时涌现、同源同构的。
独一无二的堕落神性,与天地间一块石头、一缕风、一道光同出一源,并无本质特殊。所谓的永恒欢愉,在并生的浩瀚时序中,不过是一瞬的涟漪。
色孽制造极致的感官差异、身份隔阂、以及自我与他者的绝对分离,祂的力量源于区分与沉迷于特定。
而达克乌斯要面对的是整体中一个试图自我剥离、并宣称自身高于整体的癌变错觉。色孽大魔作为分离主义的极致产物,在万物为一的宣言面前,其存在本身就成了一个待被弥合的裂痕。
在道的层面回归为一,没有敌我,只有宇宙韵律的一次自我调节。
这从根本上剥夺了色孽赋予其造物的虚假的位格崇高感,这对色孽简直是终极嘲讽,是存在意义的消解。
那尊庞然、妖异、散发着令人疯狂魅力的色孽大魔终于彻底凝实,它像是由无数极致欢愉与痛苦瞬间熔铸而成的活体雕像,每一寸肌肤都在歌唱,每一道目光都在许诺堕落的天堂。
它看见了达克乌斯,看见了那柄剑,发出了融合了亿万生灵渴求与叹息的、足以令半神心智崩毁的尖啸。
达克乌斯动了。
他的动作并非迎战,也不是那种在杀戮与求生之间腾挪的本能反击,而更像是一种事前早已决定好的——整理。
像是将一张被风吹乱的卷宗重新铺平,又像是把偏离轨道的一缕意识轻轻拨回该在的位置。
神剑维斯扎尔划出的轨迹,朴素、清晰、毫无多余花巧。
那剑锋在空中留下的银辉既没有呼啸,也没有撕裂空气的暴戾,而是如同在虚空中点亮一笔安静的线条。
那不是剑招,而是一道界限的勾勒,一次区分的施行,像是天地本身借由他的手,完成了某个必须的、延迟许久的判断。
他的劈砍轨迹,不是武技,而是自然规律本身,仿佛海啸卷去沙堡,狂风折断枯枝,雪线在春日里自行后退。
无关善恶,无关意志,只是更大整体对不谐部分的自然消解。
色孽大魔的抵抗,在这种万物为一的宏大背景下,显得可怜而渺小。它的每一次嘶吼、每一次振臂、每一次试图扩散的欲望波动,都像是一粒沙子试图对抗整个海浪,却又妄图宣称自己独立。
他并非要消灭夏拉希,而是要将它从与我为一的和谐整体认知中,厘清出去。
将它摆回应有的位置,不是敌人,而是错误的注脚;不是要杀掉,而是要擦掉。
没有惊天碰撞。
维斯扎尔的银辉接触到夏拉希的盾牌时,那盾牌如同投入静水的幻影,开始无声地溶解、弥散。不是被击碎,而是其赖以存在的分离的独特性、诱惑的针对性,被从根本上否定了,不再被世界承认。
夏拉希的力量根基成了无根之木,悬浮在半空、无所依附。它发出了惊怒与困惑交织的尖啸,那声音尖锐得几乎撕裂自身。它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力量在消散,为何对方的存在感正在变得如同天地本身般无可撼动,又无可攻击。
“你……是什么?!”
夏拉希的尖啸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源自本能的、对存在意义被消解的恐惧。
那不是怕死,而是怕不被承认。
达克乌斯第一次真正『看』向这尊邪魔,他的眼中没有憎恨,没有鄙夷,更没有丝毫的赞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属于整个天地的淡然。
那种冷静,不像个人,而像一处自然景象——如晨雾,如潮汐,如大漩涡的潮声。
“我即万物,万物即我。而你,只是一个尚未醒来的……关于分离的梦呓。”
剑光斩落。
不是斩杀,而是唤醒。
或者说,是将这个过于逼真、过于固执、过于执迷于自身的梦呓,轻柔而坚决地,抹平在万物归一的无垠背景之中。
银辉所过之处,桃紫色的欲望漩涡开始褪色、透明。
那些翻腾、黏腻、噬人的色彩仿佛一幅被大雨淋透的油画,浓烈的笔触松散开来,一层层解体,失去凝聚,最终流淌成一片清澈的、几乎能映照整个战场的虚空。
色孽传送门,连同其中孕育的大魔,没有爆炸,没有哀嚎。只是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不带情绪、不留痕迹地静静消散,就像它原本就不该存在,只是被某个错误的念头短暂地想象出来。
在旁观视角看,这一切显得更荒诞。
传送门出现了,达克乌斯和马雷基斯A了过去,马雷基斯扫了一记横劈,达克乌斯砍了一记竖劈,大魔连同传送门一同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分布在洛瑟恩各处的传送门、恶魔。
而那天上的奇特幻象也正在抽离,像退潮般向大漩涡方向褪去,留下一片被重新擦亮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