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局中之局(2/2)
“贵军来时已经暴露,新野城中的粮草军械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是诱饵。”
卫开喘着粗气解释道:“若非邓氏暗中告知于我,我家也被蒙在鼓里。”
余震震惊之下,当即做出了决断:“莫要点火,立刻撤军!”
在他看来,仓储区里的都是沙土,即便点火烧着了外面的薪柴也是毫无意义,反倒是火势一起,反倒给了曹军信号。
“快撤!”
余震立刻以后屯为先锋,增援城门,务必守住后路。然后后队变成前队,前队变成后队,悄悄撤军,部曲直驱城门而去。
果然,正如他预想的那样,没有点燃火势给他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这些时间并不长,新野城内的曹军很快就发现了异样,并彻底撕破伪装,开始从四面八方朝着城中的左幕军合围了过来。
所幸卫家数百部曲护卫着百余妇孺,联同守卫城门的两百左幕军一起死死的抗住了曹军的突袭,守住了城门,给城中的左幕军保住了一条生的通道。
余震等三个曲从不同的方向先后杀出了重围。
余震最先抵达东门,然后接管了防务,并让卫氏部曲留下半数协防,剩下的则由卫开领着,护卫妇孺先行登船。
曹军攻势很是凶猛,从城内,以及城东门外的港口两侧频频发动猛攻。
余震所领导的左幕军坚定如一,虽然身上都是简易的披甲,手中也俱是短兵,但战意却是极其坚定。再加上弓弩的优势,总算是将如狼似虎的曹军给挡了下来。
只是伤亡也有些惨重,当场战死的就有一百多人,还有三、四百人轻重伤,撤出城门的时候,几乎就找不出一个完好的人来。
左幕军且战且走,等到码头的时候,得到了艨艟和早舸上的火力支援。
董袭亲自指挥水军上前接应,并指挥弓弩分段射击,保持源源不绝的火力。
水军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远程作战,艨艟上虽然安置不了投石机、弩炮等大型器械,可强弓劲弩却是管够,而且有船舱存储,箭矢的备弹量要远超陆军同期,短时间内根本不虞箭矢消耗。
有了船只的接应,港口里的左幕军压力一下子就减少了许多,互相掩护着登上了船只。曹军追至岸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董袭等人驾船离开。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董袭正要找余震、卫开询问情况时,异变突起。
在淯水的下游突然冲出来了许多木筏,这些木筏大小不一,上面各自站着数个士卒,正摇着橹,排开河面,朝着左幕军的艨艟直冲了过来。
“不好!”
董袭慌忙下令早舸前出。
左幕军水军皆是老卒,身经百战,后来虽然不断扩张,但接纳的都是扬州水军,孙策水军,江夏水军,襄阳水军这些老底子,因此经验极为丰富。
早在这些木排出现时候,先于董袭发令之前,早舸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见董袭一声令下后,早舸当即加快速度,冲出船阵,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逆水而来的木排冲了过去。
对面木排上的士卒看见左幕军的变阵后,情知没法靠近艨艟了,于是开始点火。
木排上除了人站立的地方外,还堆积了大量的柴草,火势一起,顿时引燃了整个木排。而上面的士卒则纵身一跃,跳入淯水之中,朝着岸边游了过去。
一时之间,只见淯水之上皆是一点点星火。
这些木排如同繁星一样,依着惯性朝着艨艟靠近。
左幕军士卒早有心理准备,当即迎了上去,然后架起一支长达七八米的精铁铁枪,以枪尖朝外,顶在船头。
下一刻,左幕军的早舸顶着铁枪扎在了木排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顶的早舸一阵晃动。
只是很快,木排的惯性被彻底消弭,然后在早舸和水流的作用下,竟然被顶着朝后方倒退开去。
二十艘早舸排开阵型,将点燃的木排悉数被阻挡,连同他们后面的木排也被一一挡下。
借助着淯水的水流,早舸顶着少则五、六块,多则十余块的木排,朝着下游浩浩荡荡的开了过去。
此时,岸上一处高地上,竟停留着一队虎贲骑士。
这些骑兵各个身材魁梧健硕,身披铁甲,脚胯名驹,将几个便装男子护在中间。
“董元代不愧是子升帐下有数的水将。所部将士,尽皆精锐。方才陆战突围,已见其骁勇过人,蹈锋饮血,奋不顾身;眼下临江遇险,舟楫交锋,更显其雄姿勃发,机敏果敢。水战之能,尤为卓绝。如此虎将劲旅,真令人心折艳羡不已!”
说话之人锦袍华服,身材虽然短小,却自有着一股雄霸之气,赫然正是大将军曹操。
也不知何时,其人竟然已经潜至新野,而且不呆在城中,反倒是在这半夜三更的时间,居此城外土坡丘陵之上,远眺淯水。
其身侧立一高瘦士人,闻言淡然一笑,从容进言曰:“董元代虽骁勇善战,麾下亦皆水虎之士、踏浪之师,然其项上人头,却早已在大将军掌握之中。若非大将军胸怀远虑,另有深谋,则此刻已为董袭授首之期矣!”
“哈哈……”
曹操大声长笑起来,竟然对下面淯水之上所发生的事情毫无不悦,反而对着那高瘦文士道:“文和过誉也。”
原来,站在曹操身侧的高瘦文士,正是有汉末毒士之称的贾诩贾文和。
贾诩人高瘦长,面色和善斯文、衣着朴素,唯有一对眼睛目若朗星,让人一见之下,便是印象深刻。
另一旁的戏忠刚想说话,却是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凉,剧烈的咳嗽起来。
曹操急转目视之,神色骤变,慌忙趋前搀扶道:“吾早先便不教汝随军远征,偏生汝执意要来!汝素来体弱,前番大病一场,若非徐州华佗神医妙手回春,几成膏肓之疾。近日又见汝案牍劳形,灯下批阅文书至三更,这般殚精竭虑,便是铁打的身躯也熬不住啊!”
他言至激动处,不禁以手抚其背,声调愈发沉痛:“此番征战杀伐之事,血腥之气冲霄,最是伤神。何苦强撑病体,观这刀光剑影之局?倘有差池,教操如何自处?”
语罢竟解下自家锦袍,欲为其披上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