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人间何故(1/2)
小青怔在丈外,泪早流干,眼底只剩一层赤红。她望着那具被血与泪浸透的青衫躯壳,望着小白散乱的乌发与仕林弯折的脊背,只觉天地翻覆——昨夜还并肩而战,今晨便只剩空壳。她不信:那个总被她笑骂“懦弱”的许仙,竟以这样惨烈的方式退场;更不信她们纵有千年道行,却仍挽不住这一瞬永诀。她紧闭双眼,肩膀却止不住抖,像被寒风撕碎的旗。
忽然,一只带着雷火余温的大手轻轻落她肩头。温度透破破碎青衫,一路暖进冰窖似的心口。小青猛地睁眼回首——玄灵子已卸紫金冠,素衣染血,眉间锋芒尽敛,只剩疼惜。她再撑不住,一头埋进他怀里,十指死死抓住他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哭声终于决堤,撕心裂肺,带着千年积攒的悲怆与无力,全数砸在他胸口。
玄灵子无言,只收紧臂弯,任她哭到浑身颤栗。雷光尽敛的掌心,此刻只剩温柔,一下一下抚过她散乱发梢,像安抚受惊的鸟。远处,朝阳拖长众人影子,把哭声、泪光与尚未散尽的笛音,一并吞进苍茫霞光。
小青仰起脸,红肿的眼眶里还悬着未坠的泪。她哽声问:“仙草……也不行吗?”
玄灵子没有回答。垂落的额发遮住了眸子,也遮住了所有光亮。他只是更用力地把小青按进怀里,掌心那层残余的紫电此刻暗淡得如同灰烬——雷部神官可劈山裂海,却劈不开幽冥;昆仑仙草能续断脉,却续不回已冷的心血。他的沉默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小青心上,也砸碎了她最后的奢望。
无声的承认,比任何言语都锋利。
小白的哭声骤然拔高,像被利箭穿透的雁,凄厉得撕破暮色。她伏在许仙渐冷的胸口,黑发散成一张破碎的网,把两人紧紧缠在一起。泪水砸在他僵直的指节,溅起细小的水花,却再暖不回一丁点温度。
“我下凡,是为了报恩……”她嘶哑地低喃,声音被泪水分割得七零八落,“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你走了……”
二十年前的油纸伞、断桥边的青衫、雷峰塔下的雪夜、江岸灯火里的归帆……一幕幕在她血红的视线里闪回。原来人妖相恋,从头到尾都写着“禁忌”二字——他们冲破了法海的禅杖、冲破了世俗的指摘、冲破了天道伦常,却冲不过生死。赢了人世间,输他一个,便全军覆没。
她不信命,命却给她最狠的耳光。
许仙的身体一点点僵直,像被无形的寒霜覆盖。小白把脸贴在他颈侧,双拳失控地砸向地面,碎石迸溅,指骨血糊,她却感觉不到疼,只嘶声喊着他的名字——
“相公……相公——!”
每一声都碎裂成刃,割得众人耳膜生疼。仕林想上前,被玲儿一把拉住;玲儿自己亦哭到不能直立,却仍摇头示意。那是小白最后的倚靠,是她用千年道行换来的凡人之爱,谁也无权打断。
山风卷着血腥与笛声的残烬,吹不散坟场般的死寂。小白的哭声时而高亢,时而低哑,最终只剩气音,像垂死的小兽,仍在固执地舔舐再也暖不回的伤口。
忽然,小白仰起头——
“相公——!!”
这一声嘶吼撕破苍穹,像垂死白鹤的绝唱,凄厉得让在场所有人心脏同时一紧。吼声未尽,她顶上墨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颜色,青丝成雪,一寸寸银白,如霜雪骤降,又如月光倾泻。风一吹,白发飞扬,像一场无声的暴雪,瞬间覆没了她整个肩头。
她却毫无所觉,只直勾勾盯着许仙早已灰白的面庞,泪珠还悬在睫毛,未来得及坠落——
下一瞬,她眼前猛地一黑,身子如秋叶离枝,轻飘飘地坠下,银发在空中铺成一道惨白的弧,最终无声地落在许仙身侧。发梢覆在他手背上,像替他盖上最后一层霜,也像替他守住最后一寸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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