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星神（1/2）

雷恩的呼吸在踏入那片扭曲光门的瞬间便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并非因为窒息，而是周围弥漫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亘古死寂与空间本身发出的低沉呻吟，让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本能的警告。

他仿佛不是走进了一个地方，而是坠入了一个巨大尸骸尚未冷却的腹腔。

周身亮起一层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灵光，这是师父李长生以残存神识为他布下的敛息屏障。

光晕微微波动，与外界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排斥力进行着无声的抗衡。

雷恩甚至能感觉到这层保护正在被缓慢而持续地“磨损”。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全身灵力收敛到极致，每一步落下都轻如鸿毛，脚尖先触碰到那非实非虚的地面——一种冰冷、光滑、带着奇异韧性的物质，像是凝固的黑暗琉璃，又像是星辰陨落后的余烬板结而成。

它向无尽的黑暗中延伸，表面倒映着头顶那令人不安的景象。

没有天空。

只有缓缓旋转、蠕动、明灭不定的混沌色漩涡，如同一锅煮糊了的、掺杂了破碎星光和怨恨残响的宇宙浓汤。

那些漩涡偶尔会无声地撕裂，迸发出一小片绚烂却死寂的极光，随即又湮灭于更深的混沌。

微弱的光芒来自这些漩涡，也来自空气中飘浮的、尘埃大小的光点，它们冰冷而没有温度，偶尔触碰到李长生的护体灵光，便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水滴落在烧红的铁块上，瞬间汽化无踪。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气息：铁锈般的血腥味早已沉淀为化石般的味道，混杂着臭氧似的能量焦灼气，以及一种更底层的、非金非石、仿佛来自世界基石的冰冷矿物质气息。

最诡异的是，这里的声音传播方式异乎寻常，他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又扭曲，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近在咫尺的空间细微碎裂声，却清晰得刺耳。

“此地……是古圣们留下的……最残酷的囚牢。”

雷恩心神剧震。

古圣！

那是只在最古老残缺的典籍中才被模糊提及的称谓，传说中开辟此界、订立法则的至高存在。

雷恩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将自己的感知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却又不敢延伸太远，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很快，他“感受”到了李长生神识为他标出的“路”——那并非肉眼可见的路径，而是一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在狂暴混乱的能量流与破碎法则夹缝中蜿蜒前行的相对稳定的“脉络”。

这脉络时隐时现，如同风中的游丝。

他深吸一口那冰冷的“空气”，迈出了探索的第一步。

行走在这条无形的“脉络”上，如同在万丈深渊的独木桥上踽踽独行，而且这独木桥本身还在不断微微晃动。

雷恩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和前方李长生神识传来的细微波动上，不敢有丝毫分神。

左侧大约三丈外，一团如同凝固彩虹般绚丽的光晕静静悬浮着，散发着柔和却诡异的光。

就在雷恩眼角余光扫过的瞬间，那光晕的中心毫无征兆地向内塌陷、扭曲，形成一个微小的、深不见底的黑色奇点，周围的光线都被拉扯进去，同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嘎吱”声，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玻璃长矛在相互摩擦、碎裂、又被无限拉长。

仅仅是声音的余波，就让雷恩周身的敛息灵光剧烈波动起来，吓得他立刻稳住心神，加快步伐远离。

右前方，一道边缘闪烁着不稳定银光的漆黑裂隙，如同伤疤般撕裂在虚空之中。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吸力，却让雷恩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的危险。

他的神识稍微靠近一些，就感到一种“被抹除”的恐怖感，仿佛那道裂隙本身就是“不存在”的具现化，任何靠近它的“存在”都会被其“不存在”的属性中和、湮灭。

他连忙收回神识，额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沿途，这片破碎战场遗留的恐怖痕迹逐渐增多，如同一个巨大坟场陈列着那场灭世之战的尸骸。

一柄巨大的、形制古朴的战矛残骸，斜斜地插在一片凝固的琉璃地面上。

战矛只剩矛头连带一小截矛杆，其余部分不知所踪。

矛身呈现出暗沉的青铜色，布满了扭曲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红色锈迹，那并非普通的锈，而像是干涸了无数岁月的神魔之血。

即便灵性早已湮灭，残骸本身散发出的那股惨烈、决绝、欲要刺穿苍穹的煞气，依然凝如实质，让雷恩远远避开，不敢直视太久。

更远处，有一片区域呈现出绝对的“空”。

不是黑暗，也不是虚无，而是一种概念上的“被抹除”。

那里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残留，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不断微微波动的轮廓。

仅仅是将目光投向那里，雷恩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被那“空”所排斥、稀释。

李长生适时传来一道清凉的神念，稳住了他的心神。

在一处相对稳定的能量涡流边缘，雷恩看到了一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红宝石的晶核。

晶核内部，封印着一滴暗金色的液体。

那液体缓缓流转，仿佛拥有生命，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息，炽热如恒星内核，却又蕴含着一种永恒不化的、足以让星河黯淡的悲伤与愤怒。

仅仅是隔着晶核和遥远的距离感应到一丝气息，雷恩的心脏就猛地一抽，血液流速都加快了几分。

探索的过程，是对意志和心神的极大考验。

在这里，时间感彻底混乱。

雷恩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久到灵力都开始有些难以为继，但又仿佛只是几个呼吸。

四周的景象单调而又恐怖地重复着：破碎、混沌、死寂、以及那些触目惊心的遗骸。

压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试图淹没他的理智。

唯有识海中李长生那虽然微弱却始终稳定存在的指引，是他唯一的锚点。

就在雷恩开始怀疑这条“路”是否真的有尽头时，前方的景象发生了微妙而明确的变化。

那些四处飘散、无序流淌的混沌能量流和破碎光斑，开始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缓缓向着某个固定的方向汇聚、收束。

空间的“破碎感”在减弱，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禁锢”与“镇压”感，如同厚重的铅云般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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