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使团成立(1/2)
开封府的万寿宫刚落成三月,鎏金瓦当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殿内只点了三盏青铜烛台,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将赵受益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指尖捏着那份从西凉加急送抵的密报,宣纸上“没臧太后遇刺”“没臧庞讹掌权”的字迹被指腹磨得发毛,脸上却不见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在看寻常的粮秣清单。
“那边怎么样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得像结了冰的汴河水,目光仍未离开密报。
跪在阶下的刘仲甫脊骨一僵,忙伏低身子回话:“回陛下,上海市长李星群对外宣称要闭关修炼内功,需闭门半月。但咱们安插在上海的细作传回消息,他的二师姐苏南星近日频繁联络西凉旧部,且苏南星早年与西凉王李谅祚有过旧情,臣猜测,他们怕是要借着这层关系插手西凉之事。”他说话时头埋得极低,眼角余光瞥见赵受益腰间的玉带——那是先帝传下的龙纹玉带,如今被赵受益束得极紧,衬得身形愈发瘦削冷峻。
赵受益终于抬眼,烛火映在他眼底,却照不进半分暖意:“李谅祚……”他慢悠悠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在密报上“李谅祚隐忍待发”的批注上轻点,“他若真能扳倒没臧庞讹,掌了西凉的权,两国就真能太平?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握着铁骑十万,会甘心对着大启称臣?”
“臣以为……极有可能会对我大启出手。”刘仲甫斟酌着字句,额角渗出细汗。他跟着赵受益二十余年,还记得当年在潜邸时,这位皇子会亲手为下棋输了的他斟茶,可自五年前亲政后,陛下就像换了个人——去年冬天,不过是两个宫人打碎了他的砚台,竟连夜被拖去西郊赐死,连个罪名都没立。如今在这万寿宫里,连呼吸都得掐着分寸,更别提像从前那样对坐论棋了。
赵受益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竟透着几分诡异:“等他们折腾吧。”他将密报扔在御案上,宣纸飘落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就算朕拦着,该打的仗、该争的权,还是躲不过去。由他们去吧。”
刘仲甫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他原以为陛下会立刻下旨阻止李星群插手西凉,或是调兵加强西疆防御,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放任”的态度。这几年陛下性情愈发难测,前几日还因户部尚书迟报灾情而当庭杖责,今日却对可能牵动国运的西凉变局如此淡然,实在反常。
“陛下……”他刚要开口,就被赵受益抬手打断。
“他们要做事,总得找个由头。”赵受益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远处宫墙上的雉堞,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李星群那性子,素来不喜欢借朝堂名义行事,可这次要去西凉,总不能乔装成商贩吧?”他顿了顿,侧过身,烛火正好照在他脸上,眼底的阴鸷一览无余,“他们多半会找宗实,或是找徽柔。”
刘仲甫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大半。懿王赵宗实是陛下的义子,向来与李星群交好,去年上海海防案能通过,全靠赵宗实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而福康公主赵新兰,更是陛下亲口许给李星群的未婚妻,在陛
“宗实最近在京里太闲了。”赵受益慢悠悠道,“传旨下去,让他即刻前往河间府督办河工,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回京。”他看着刘仲甫骤然紧绷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必要让他借着李星群的事,再收获些人心。没了宗实,他们自然只能去找徽柔。”
“那……公主那边?”刘仲甫试探着问。
“徽柔要为李星群求个名分,总得有机会立功。”赵受益转过身,走回御案后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到时候她来求朕,朕便‘顺理成章’准了使团之事——派个吊丧使团去西凉,既全了与没臧太后十年交好的情分,也堵了没臧庞讹的嘴,何乐而不为?”
刘仲甫这才彻底恍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陛下哪是放任不管,分明是把一切都算准了:调走赵宗实,既削了其潜在势力,又逼着李星群依附徽柔;准了使团,既让李星群能名正言顺地插手西凉,又能借着使团的名义安插眼线——这步步都是算计,比当年扳倒前朝旧臣时还要缜密。
没等他回神,赵受益又开口了,语气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还有件事。”他抬眼看向刘仲甫,目光锐利如刀,“上海这几年被李星群经营得铁桶一般,锦衣卫的人插进去三个,至今连船厂的门都没摸进去。”
刘仲甫心头一紧,忙伏地道:“是臣办事不力……”
“不怪你。”赵受益打断他,“李星群那套工匠户籍、保甲连坐的法子,确实难破。”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阴狠,“这次使团里,安插几个锦衣卫的人进去,让他们借着‘保护使团’的名义留在上海。李星群要借朕的名义办事,总得让朕也沾点好处——朕倒要看看,他那‘针插不进’的上海,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殿内的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爆响,照亮了赵受益嘴角的弧度。刘仲甫跪在地上,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潜邸的那个午后,年轻的赵受益拿着棋谱笑问他“这步制衡棋该怎么走”,那时的笑容里还有少年人的坦荡。而如今,这位帝王早已将“制衡”二字刻进了骨血,连一丝温情都化作了算计。
“臣……遵旨。”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寒玉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受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殿门在刘仲甫身后缓缓合上,将那道冰冷的目光隔绝在外。他站在宫道上,望着天边沉沉的暮色,忽然觉得后背发凉——陛下看似给了李星群一条路,实则是在他身后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时机一到,便会收紧绳索。而此刻的上海,李星群还在为使团的事谋划,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走进了帝王的棋局。
开封城外的驿站里,晨光刚漫过门槛,王厚就攥着那份盖了枢密院大印的文书,在廊下踱来踱去。他年过五旬,鬓角已染霜,早年跟着狄青征战过西夏,最是懂边境的凶险——刘仲甫前几日深夜密召他时,只说“陛下有意让李星群随团同行,凡事多听公主与李大人的”,可他心里清楚,这“有意”背后藏着多少算计。
“王大人,再磨蹭下去,就赶不上辰时的出城令牌了。”赵新兰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穿着一身素白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纹,少了往日的娇俏,多了几分沉静。李星群跟在她身后,一身青色锦袍,腰间系着那枚赵新兰送的平安符,神色淡然,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虎狼环伺的西凉,而是寻常的远游。
王厚转过身,眉头拧成疙瘩:“公主,不是下官多心,李大人毕竟是上海市长,身份敏感。没臧庞讹本就对我大启心存戒备,若是让他知道李大人混在使团里,怕是会……”
“王大人放心,”李星群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我随团的身份是‘公主府幕僚’,负责记录吊唁事宜。至于上海的差事,早已托付给副手,对外只说我‘养病暂歇’。”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到王厚面前,“这是我拟的行程表,沿途只在官驿落脚,入西凉境后,一切听王大人调度。”
王厚接过文书,指尖触到纸页上细密的字迹,忽然想起刘仲甫密召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担忧,只有“按计行事”的冷意。他心里一沉,终是叹了口气:“罢了,既是陛下与公主的意思,下官照办便是。只是李大人,西凉如今是没臧庞讹说了算,他手底下的‘黑甲卫’,比当年西夏的铁鹞子还狠,你我都得小心。”
李星群点头时,云暮突然从驿馆的柱子后跳出来,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药箱:“王大人放心,有我在呢!我这药箱里,既能治风寒,也能治‘不长眼的刀伤’。”她说着晃了晃药箱,金属碰撞声清脆,惹得赵新兰忍不住笑出声。王厚看着眼前这场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这使团八百人,看似是吊唁的队伍,实则更像一盘掺杂着算计、情谊与凶险的棋,而他们,都是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
辰时三刻,驿站外的号角声响起。八百人的使团列成两队,甲士们穿着亮银盔甲,手持长枪,腰间悬着弯刀;文官们捧着祭文与祭品,神色肃穆;李星群、云暮与苏南星混在幕僚队伍中,苏南星一身玄色劲装,袖中藏着卫凛送来的西凉地形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图边缘的折痕——她昨夜梦见了西凉的鸣沙山,梦见李谅祚穿着少年时的白袍,在沙丘上对她笑,可醒来时,只有案上的烛火与冰冷的地形图。
队伍刚出开封城,就有锦衣卫的暗探骑马跟了上来,隔着百米远,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李星群勒住马,望着那暗探的背影,对身旁的云暮低声道:“是赵受益的人,盯着我们,也盯着王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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