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九天垂海云 8(2/2)
陈封笑道:“无极能体谅我的苦处,也是难得。多少人口中不说,心中却有怨意。只等一时半刻,出去便要说我慢待。唉,这官却不好做也。”
纪清道:“陈太保只怕是听岔了,或有误传也未可知。下官所居宝文阁乃是清闲衙门,每日里常听百官闲论,却从未听闻有人言及陈太保差错。每常只听人称陈太保功高望重,又不肯居功自傲,行事但凭仁义,恩德广被四海,实百年难遇命世之才。天赐陈太保与我郑国,方有郑国今日之兴盛。”
陈封睨一眼纪清,道:“哦,朝臣如此议论我?无极乃是天子藩邸旧臣,与天子极为亲近,是以无人敢在无极面前论我短长,也是有的。”
纪清道:“太保之言或是实,妄言当朝宰辅,自有当得之罪。然下官却实未有所闻。太保也不必介怀,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以太保之功绩德望,自然有人眼热,便遭些诽议也是寻常。”
陈封呵呵笑道:“无极所言极是,若与那起小人一般见识,却也是自寻烦恼。人若论我短长倒也无妨,我虽是辅政大臣,却也不能禁人口舌,朝廷法度也治不得这等人的罪。我只恐有人妄议朝政,伤及先帝之明,有损今上之誉。若有此等人,却不能轻纵。我因久在政事堂中,已多时未曾到民间走动,便难知官吏生民心中所想。无极若有耳闻,切勿瞒我。”
纪清道:“这是自然。以朝廷论,以圣上论,以太保论,下官都不敢有丝毫隐瞒。陈太保放心便是。”
陈封笑道:“如此便好。无极的人品学问我都是极敬佩的,这才请无极来,有此一问。无极,圣上守孝期间,我与几位相公要分心朝政,只怕无暇顾及圣上学业。圣上的课业,便多仗诸位文学侍从之臣了。”
纪清道:“不敢。圣上课业自有翰林侍讲学士照管,下官等只备圣上顾问而已,实不敢越礼妄言。”
陈封点头道:“也罢,无极是一甲进士,儒学大家,秉身守正,执礼持节,我也不强你。这些时日,圣上可召见无极了?”
纪清只略一迟疑,便道:“圣上本已多日未降旨召见,昨日忽遣内官宣召,下官奉旨至紫宸殿觐见。”
陈封道:“圣上是为何事宣召无极?”
纪清道:“圣上勤于读书,学业精进,遇有难明之事,因恐烦劳翰林院诸位师傅,这才传下官觐见讲解。”
陈封道:“哦?圣上如今读书至哪里了?有什么难明之处?”
纪清道:“圣上昨日读书至后汉王充《论衡·逢遇篇》之操行有常贤,仕宦无常遇一节。圣上或言,朝臣如许,贤愚有别,却如何辨别贤愚,去愚用贤。由是难解,乃召下官顾问。”
陈封点头道:“不愧帝王之问。无极如何答复?”
纪清道:“下官以《论衡·案书》之言上复:马效千里,不必骐骥;人期贤知,不必孔墨。下官进言:善用人者,人皆可用。举世之才,未必皆贤,未必皆足用。善用人者,拔一二于千百,而使千百之人与之俱化而不自知,此作气之术也。”
陈封叹道:“善,果然不愧探花郎。日后佐圣上为一代贤君者,必是无极。”
纪清道:“太保谬赞,下官愧不敢领。为郑国开不世之基业者,必陈太保也。”
陈封道:“诚如斯言,陈某方能报先帝恩德之万一。无极与圣上多日不见,便只谈书论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