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死亡峡谷前的棋局(1/2)
在草鞋岗地区的战事陷入胶着之际,日军指挥机构依据实时回传的战场信息,对迅速恶化的局势进行了紧急研判。
空中侦察照片与前线观察哨的多份报告相互印证,显示先前组织的多波次空中打击,其投弹轨迹因遭遇地面防空火力的持续干扰而大幅偏离预定坐标,未能摧毁守军依托山脊构筑的核心机枪阵地与迫击炮位,预定“开辟进攻通道”的战术目标已实质性落空。与此同时,担任正面突击任务的步兵联队,在向草鞋岗主峰推进过程中,不仅受到地雷、鹿砦等多层障碍阻滞,更在狭窄的谷地多次遭到来自侧翼高地的精确射击与短促反击,各中队间联系被地形割裂,协同失效,伤亡人数在数小时内急剧上升,先头部队甚至出现了建制混乱的迹象,整体攻击轴线在守军弹性防御下已完全停滞。
综合研判显示:空中支援未能发挥预期效应,与地面部队的协同已然脱节;而地面主要攻击力量锐气尽失,持续投入预备队亦难以在复杂地形中迅速打开局面,反而可能导致更严重的消耗。
在此严峻形势下,为避免有限的进攻部队陷入更深的战术被动乃至被局部反击所危及,战场最高指挥官基于“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保存有生力量以图再战”的作战原则,不再迟疑,于当日下午正式签发了代号“转进”的作战命令。指令明确要求,所有卷入草鞋岗接触线的作战单位,立即转为防御姿态,在掩护部队的策应下,依托现有工事逐步脱离与守军的交火,依照事先规划的撤退路线,分批、有序撤出当前阵地,向后方十公里外预先设防的备用集结地域实施转移,并重新整备,以待后续命令。
整个撤退行动在无线电静默与交替掩护中紧张展开,标志着日军对此轮攻势的暂时放弃。
曹师长接到侦察兵急报,得知日军在夜色掩护下悄然脱离接触、向后收缩战线。指挥所里,几位团长已开始清点弹药、检查地图,只待一声令下便要率部追击。然而,借着马灯昏黄的光,师长凝视着摊在弹药箱上的作战地图,手指在草鞋岗与日军新防线间的复杂地形上缓缓移动。
“停止追击。”他声音不高,却让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参谋长刚要开口,师长抬手制止,指尖重重敲在地图上一处等高线密集的山谷:“鬼子撤得干脆,沿途竟未设阻击分队——这不合常理。再看这里,”他手腕一划,“这条峡谷两侧陡峭,我们若贸然追进去……”
他转过身,煤油灯将他的身影投在帆布帐篷上,随着他的话语微微晃动:“昨夜无人机红外侦察显示,日军主力火炮并未前移。这不是溃退,是收缩拳头。传令:一、各部队立即停止前进,就地构筑三道防御体系;二、工兵营全营前出,在二道梁子至老鹰嘴一线秘密布设反坦克雷场;三、侦察连分十二组,前出十五公里实施战场监视。”
说罢,他摘下眼镜,在粗糙的军服袖口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时,目光已如浸过冷泉的刀锋:“让战士们把战壕加深半米,防炮洞加盖三层圆木。我们要让敌人以为我们上当了——等他们蓄足力气打过来时,才会发现撞上的不是追兵,是铁打的城墙。”
命令下达时,启明星正悬在天鹅绒般的夜幕边缘。阵地上没有追击的号声,只有此起彼伏的铁镐叩击冻土的声响,一声声,沉实地夯进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曹师长正用铅笔尖在地图上丈量着距离,闻言笔尖在空中悬停了片刻。参谋长递过半搪瓷缸热水,白汽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腾。“老曹,”他换了称呼,声音压得低,带着参谋人员特有的审慎,“按教范,敌退我追是天理。部队士气正旺,各团长请战电话都快把我耳机烧了——你这道‘停追令’,得有个说法。”
师长接过茶缸,没喝,只是用掌心焐着。远处阵地传来有节奏的夯土声,像大地沉稳的心跳。
“老伙计,你看这月亮。”他突然说。参谋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帐外——下弦月泛着铁灰色的冷光,斜斜挂在山脊线上,像把没磨利的镰刀。“这种月色,适合撤退,更适合打埋伏。”他弯腰从炭盆里抽出根将熄的炭条,在草鞋岗东南侧的鹰嘴崖狠狠画了个圈:“鬼子联队长叫藤田,陆士三十期,我在东京陆大进修时读过他的兵棋推演记录——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拿小股部队当诱饵。”
炭条“啪”地断成两截。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再说,咱们是什么部队?是刚打完恶仗、弹药消耗过半的疲惫之师。而鬼子呢?”他指向地图上标注的日军补给站,“他们后撤二十里,正好退到卡车能到的最后补给点。我们现在追,是用疲兵打以逸待劳的伏击圈;我们不追,是让他们的炮弹砸在空阵地上,让他们的士兵在寒风里白等三天。”
参谋长盯着炭条画出的那个焦黑的圈,忽然笑了。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工兵营报告,反坦克雷场已经布到第三道了。要演戏演全套吗?”
“演。”曹师长终于喝了口水,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让炊事班拂晓前在二道梁子生火,要弄得烟雾冲天。再通知各连,把破损的枪支捆上树枝,今晚沿着山脊线来回拉练——动静要大,要让鬼子观测哨以为我们在连夜调兵追击。”
“至于你担心的士气问题……”他走到帐篷口,掀起帆布帘。晨光正从山坳里渗出第一缕青灰色,阵地上战士们挥镐的身影已在薄雾中连成起伏的剪影。“你听,这夯土声里有不甘,有疑惑,”他转身时,眼睛里映着破晓前的微光,“但等鬼子的炮弹真的砸在我们加固过的掩体上,等他们的突击队踩响我们自己布的地雷——这疑惑,就会变成信心。”
参谋长顺着掀开的帘子望去。冻土被铁镐刨开的特殊气味混着晨雾涌进来,远处有士兵在哼家乡的小调,调子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公文包里抽出电文纸:“那给司令部的战报……”
“照实写。”曹师长坐回弹药箱垒成的“办公桌”前,重新拿起铅笔,“就写:敌退未追,因判断系诱敌之策。我军正依托有利地形构筑纵深防御体系,拟以静制动,挫其锋芒。”他在“挫其锋芒”四个字
黎明时分,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晨曦即将破晓而出。那道划破浓雾的第一缕曙光,仿佛一把利剑般精准地劈在了他昨夜以炭笔勾勒出的圆圈之上——那里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鹰嘴崖!这个被世人称为“死亡峡谷”的地方,此时此刻在微弱的晨晖映照下,宛如一头潜伏于黑暗中的凶猛巨兽,悄然张开它那张深不见底、黑漆漆入墨的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铅笔尖“啪”地断在地图上。曹师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在“鹰嘴崖”三个字上反复描摹了近一刻钟。他直起身,骨骼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才感到右肩旧伤在晨雾里隐隐作痛。
借着天光,他看清了怀表表盘。六时四十二分。按日军操典,此刻正是晨间侦察机升空的时间。他侧耳听——果然,东北方向传来引擎低沉的嗡鸣,像只不祥的钢铁胡蜂在云层边缘徘徊。
“传令兵。”他声音不高,守在帐篷口的年轻战士应声掀帘而入。“让各连隐蔽所加盖新鲜树枝。炊事班立即熄火,把灶坑填平。告诉战士们,”他顿了顿,“想咳嗽的,把脸埋进袖子里咳。”
地图上,他昨夜用炭条画的圈已被手指摩挲得有些模糊。参谋长凑过来,两人同时盯着那道焦黑的弧线。圈内,等高线密集如老人额头的皱纹;圈外,三条用红铅笔标注的撤退路线呈扇形展开,最终都汇向同一处隘口。
“老陈,”曹师长忽然开口,手指点在那个隘口,“如果你是藤田,会在哪里布置最后一道阻击阵地?”
参谋长掏出放大镜,俯身看了半晌:“这里。观音崖。两侧绝壁,中间通道宽不过三十米。一个机枪班就能锁死一个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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