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邢道荣(1/2)
汉献帝初平三年,零陵郡的梅雨季来得比往年早。
连绵的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把城外的青山笼成一片朦胧的绿,也把郡城街巷里的青石板浸得发亮。
十六岁的邢道荣扛着半人高的铁矛,踩着积水往家走,矛尖上还挂着刚从市集买来的两尾活鱼,银鳞在雨里偶尔闪一下光。
“道荣!又去演武场耍矛了?”
巷口杂货铺的王翁探出头,笑着喊他。
邢道荣停下脚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王翁,今日又赢了李三郎,他那柄木剑都被我矛杆磕断了!”
王翁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这孩子,天生神力,就是性子太急。你爹要是还在,见你这般好武,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提到爹,邢道荣脸上的笑淡了些。
他爹原是零陵郡的一名校尉,三年前跟着太守刘度去平叛,中了山匪的埋伏,尸骨都没找回来。
自那以后,娘就总劝他少舞刀弄枪,可他偏不——他记得爹临终前被抬回家时,攥着他的手说“男儿当保家卫国”,那声音虽弱,却像钉子一样钉在了他心里。
回到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娘正坐在灯下缝补旧衣。
见他浑身湿透,娘连忙放下针线,拿起布巾上前:
“怎么又淋成这样?快把湿衣服换了,当心着凉。”
“娘,我不冷。”
邢道荣把铁矛靠在墙角,又把鱼递给娘,
“今日演武场的教头说,我这矛法再练半年,就能去郡府当差了。”
娘的手顿了顿,布巾落在了桌上。
她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眼眶慢慢红了:
“道荣,咱不当差行不行?你爹就是……就是当了差才……”
“娘!”
邢道荣转过身,声音提高了些,
“爹是为了保护零陵的百姓才死的,我要是不当差,谁来保护您,保护这零陵城?”
娘没再说话,只是拿起鱼走进厨房,灶间很快响起了劈柴的声音。
邢道荣看着娘的背影,心里有些发堵。
他知道娘是怕失去他,可他更知道,零陵这地方,从来就不太平。
北边有曹操的大军压境,南边有交州的蛮人作乱,要是没有像样的兵卒守卫,迟早要遭大难。
那天晚上,邢道荣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摸了摸枕头下爹留下的那枚铜制兵符,冰凉的触感让他心里安定了些。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进郡府当差,不仅要当差,还要当最厉害的兵,像爹一样,成为零陵的守护者。
没过多久,机会真的来了。
零陵太守刘度要扩充郡兵,在全城招募勇武之士。
邢道荣听到消息时,正在演武场跟人比试,他一把推开对手,拔腿就往郡府跑,连铁矛都忘了拿。
郡府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队,都是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邢道荣排到队尾,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轮到他时,负责招募的校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让他试了试力气——搬起院角那尊三百斤重的石狮子。
邢道荣深吸一口气,双手扣住石狮子的底座,大喝一声,竟真的把石狮子举了起来,还往前走了三步才放下。
校尉眼睛一亮,又让他试矛法。邢道荣捡起场边的一柄长矛,耍了一套爹教他的“破阵矛法”,矛尖寒光闪烁,虎虎生风,看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叫好。
“好!”
校尉拍了拍手,
“你叫什么名字?从今日起,你就是郡兵的什长了!”
邢道荣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
“谢校尉!我叫邢道荣!”
那天晚上,邢道荣买了酒和肉回家,跟娘一起庆祝。
娘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终究没再说反对的话,只是不停地给他夹菜:
“在郡府当差,要听上官的话,不许跟人打架,更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娘,您放心!”
邢道荣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我一定好好干,将来还要当校尉,当将军,让您过上好日子!”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探出头,洒下一片清辉。
邢道荣看着娘脸上的笑容,心里充满了干劲——他知道,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
邢道荣当上什长的第一天,就遇上了麻烦。
他手下的十个兵卒,有三个是郡里大户的子弟,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根本不把他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什长放在眼里。
早上集合时,这三人不仅来晚了,还带着酒气,其中一个叫张胖子的,还嬉皮笑脸地跟他说:
“邢什长,不就是站个岗吗?早来晚来有啥不一样?”
邢道荣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想起娘说的“不许跟人打架”,可看着这三人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想起爹说的“军法如山”,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张胖子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军中有军规,迟到者当打三十军棍。你要是不服,现在就可以滚出郡兵!”
张胖子被他踢在半空,脸涨得通红,挣扎了半天也没挣脱。
另外两个大户子弟见邢道荣力气这么大,吓得不敢出声。
周围的兵卒也都看呆了——他们原以为这个新什长年纪轻,好欺负,没想到这么硬气。
“放……放我下来!”
张胖子喘着气说,
“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邢道荣把他放下,冷冷地说:
“今日看在你是初犯,就饶了你这一次。要是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经此一事,手下的兵卒再也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邢道荣知道,光靠武力压服还不够,还得让他们服口服。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天不亮就带着兵卒们训练——练体能,他总是跑在最前面;练矛法,他手把手地教,哪个动作不对,他就一遍遍地示范;晚上站岗,他总是把最累的后半夜留给自己。
没过多久,他手下的兵卒就对他心服口服了。
张胖子更是成了他的“跟屁虫”,不管干什么都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邢什长”,比亲哥还亲。
这天,郡府的校尉赵昂把邢道荣叫了过去。
赵昂就是当初招募他的那个校尉,为人正直,很看重邢道荣。
“道荣,最近零陵城外不太平,有一伙山匪经常劫掠过往商队,太守让我带人去清剿,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赵昂说。
邢道荣一听,眼睛都亮了:“谢校尉!我保证不辱使命!”
赵昂笑了笑:“这伙山匪有一百多人,都持有兵器,不好对付。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出发。”
回到住处,邢道荣把消息告诉了手下的兵卒。
大家都很兴奋,纷纷表示要跟着他好好干,立个大功。
邢道荣仔细叮嘱了几句,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铁矛和铠甲——那铠甲是他用这几个月的俸禄买的,虽然是二手的,但很结实,能护住要害。
第二天一早,赵昂带着三百郡兵出发了。
邢道荣和他手下的十个兵卒走在队伍中间,个个精神抖擞。
队伍走了半天,来到了山匪经常出没的黑风口。
黑风口两边是陡峭的山崖,中间只有一条窄窄的小路,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大家小心,这里地势险要,山匪很可能在这里埋伏。”赵昂低声说。
话音刚落,山崖上就响起了一声呼哨,紧接着,无数石块和箭矢从山崖上滚了下来。
郡兵们顿时乱作一团,有人被石块砸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不要乱!举起盾牌,护住自己!”赵昂大喊。
邢道荣也拔出铁矛,大声喊道:“跟我来!先冲上山崖,把山匪的弓箭手解决掉!”
说着,他带头冲向山崖。
山崖虽然陡峭,但他身手矫健,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了上去。
山崖上的山匪见有人爬上来,纷纷举刀向他砍来。
邢道荣舞动铁矛,左挡右刺,转眼间就打倒了三个山匪。
他手下的兵卒也跟着爬了上来,跟山匪们展开了厮杀。
张胖子虽然胖,但打起仗来一点也不含糊,他挥舞着一把大刀,砍倒了一个山匪,还不忘喊:“邢什长,我厉害吧!”
邢道荣没空跟他废话,只顾着往前冲。
他看到山崖另一边有个头目模样的人,正拿着令旗指挥山匪,想必就是这伙山匪的首领。
邢道荣心里一喜,握紧铁矛,朝着那个头目冲了过去。
那头目见邢道荣冲过来,也拔出腰刀,迎了上去。
两人交手几招,邢道荣就发现这头目身手不错,刀术很娴熟。
但他也不慌,想起爹教他的“破阵矛法”,专挑对方的破绽进攻。
又打了十几招,邢道荣抓住一个机会,矛尖一挑,挑飞了头目的腰刀,紧接着,矛尖抵住了头目的喉咙。
“别动!”邢道荣大喝一声。
头目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动。
山崖上的山匪见首领被擒,顿时没了斗志,有的扔下兵器投降,有的转身就跑。
赵昂见山匪溃败,连忙下令追击。
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战,这伙山匪大部分被歼灭,只有少数几个跑掉了。
郡兵们缴获了不少财物和兵器,还救出了几个被山匪掳走的商队伙计。
回去的路上,赵昂拍着邢道荣的肩膀,笑着说:“道荣,这次多亏了你。你不仅勇武,还很有谋略,是个难得的将才。我会向太守禀报你的功劳,让你升为都伯。”
邢道荣心里很高兴,但还是谦虚地说:“这都是校尉指挥有方,还有兄弟们奋勇杀敌的功劳,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回到零陵郡城,太守刘度亲自在郡府门前迎接他们。
当他听说邢道荣擒获了山匪首领,立了大功时,对邢道荣赞不绝口,当场下令升邢道荣为都伯,还赏了他五十两银子。
邢道荣拿着银子,第一时间回了家。他把银子递给娘,笑着说:“娘,您看,这是我立功用的赏银。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娘接过银子,手都有些颤抖。
她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欣慰的泪水:“道荣,你长大了,娘为你骄傲。”
那天晚上,邢道荣躺在床上,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他知道,这只是他的第一个功劳,以后他还要立更多的功,当更大的官,保护更多的人。
他摸了摸枕头下的铜制兵符,仿佛看到了爹的笑容——爹一定也为他骄傲吧。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过去了。
邢道荣凭借着一次次的战功,从都伯升到了军侯,又从军侯升到了校尉,成了零陵郡数一数二的武将。
他手下的兵卒也从十个人变成了五百人,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好手。
这三年里,天下的局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曹操统一了北方,势力越来越大;刘备在诸葛亮的辅佐下,占据了荆州的部分地区,也有了自己的地盘;孙权则占据着江东,与曹操、刘备三足鼎立。
零陵郡地处荆州南部,夹在这三大势力之间,处境越来越微妙。
建安十三年,曹操率领大军南下,想要一举消灭刘备和孙权,统一全国。
刘备抵挡不住曹操的大军,被迫从荆州撤退,往江夏方向逃去。
曹操则率军占领了荆州的大部分地区,紧接着,又派人去招降荆州南部的零陵、桂阳、长沙、武陵四郡。
零陵太守刘度收到曹操的招降信时,正在郡府里发愁。
他看着信上“若不投降,大军将至,城破之日,玉石俱焚”的字眼,心里又怕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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