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名字不喊了,它自己会找上门(1/2)
这片寂静的土壤之上,第一颗种子并非由人播种,而是自己从亘古的沉眠中挣扎着破土而出。
第三夜,子时刚过。
荒界死寂,连风都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墨守真按照赵轩的嘱咐,在书院门口挂上“无名休讲”的木牌,自己则枯坐院中,眼观鼻,鼻观心,强行压制着呼唤学生名字的冲动。
然而,无人察觉的启鸣台深处,地脉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极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
一道无声无形的涟漪,以初啼井为中心,瞬间扫过整个村落。
它不像声音,也不像光,更像是一种“意念”的苏醒,轻柔地拂过每一寸屋瓦、每一根枯草、每一具沉睡的肉身。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陈三娘揉着惺忪的睡眼去灶房生火。
昏暗的光线下,她猛地顿住了脚步,心脏骤然一紧。
灶台边,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虚影,正蹲在地上。
她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像一缕即将被晨风吹散的青烟。
她伸出同样虚幻的手指,蘸了蘸冰冷的灶灰,颤颤巍巍地在满是油污的墙壁上,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小禾。
陈三娘的呼吸停滞了。
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恐惧,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湿润。
她认得那个虚影,那是三十年前,荒年里活活饿死在她家门口的那个小丫头。
当时兵荒马乱,连一口吃的都匀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你……是小禾?”陈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重逢。
那虚影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她缓缓回过头,对着陈三娘,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下一刻,晨曦的第一缕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虚影便如泡影般,悄然消散。
墙上,那两个用灶灰写下的名字,却无比清晰。
这并非个例。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中传开。
有人发现,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粗糙的树皮上,竟被人用指甲深深地刻上了“李瘸腿”三个字,那是几十年前守村的老更夫。
书院斑驳的院墙上,一夜之间浮现出一首未写完的酸诗,落款是“王秀才”。
更诡异的是,深夜里,有人听见初啼井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乐声,那是早已失传的唤井曲。
月光下,几个模糊的乐师身影围井而坐,轻轻哼唱,仿佛在安抚一个躁动不安的婴儿。
它们回来了。
那些被遗忘的,被深埋的,被剥夺的名字,不再等待生者的呼唤,它们循着血脉与土地的记忆,自己找了回来!
起初,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种混杂着悲伤与狂喜的复杂情绪中。
亡者归来,名字重聚,断裂的亲情似乎在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得以延续。
人们小心翼翼地供奉着那些浮现出来的名字,仿佛在迎接久别的亲人。
然而,这份温情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天。
很快,异状频发,喜悦化为了深入骨髓的惊恐。
村西头的老农张大牛,一夜之间疯了。
他时而蜷缩在墙角,发出稚嫩的哭声,自称是百年前夭折的“张家牛娃”;时而又狂躁地用头撞墙,怒吼着自己是五十年前战死的“张家大牛”;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呆滞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说自己是去年刚死的“张老牛”。
三个不同时代的“张大牛”残魂,被强行塞进了一具苍老的肉身,日夜在他脑中嘶吼、争抢,几乎要将他的魂魄撕成碎片。
更恐怖的一幕发生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他的名字尚未觉醒,本该是一张纯净的白纸,此刻却成了七八道残魂争抢的“宝地”。
婴儿的哭声不再是普通的啼哭,而是夹杂着数种尖利、苍老、怨毒的声音,凄厉得如同鬼嚎,让闻者不寒而栗。
混乱,正在以燎原之势蔓延!
赤眉站在村中高处,手持一面古朴的骨镜,镜面朝天。
镜中映照出的,并非蓝天白云,而是一片漆黑的漩涡,其中心正是初啼井的所在!
那漩涡疯狂旋转,将散落在荒界各处,甚至万界夹缝中的名种残息,如长鲸吸水般尽数吸入。
“名涡……那口井,已经成了‘名噬之口’!”赤眉骇然失色,她手中的骨杖重重顿地,身形如风,疾行至赵轩面前,声音嘶哑而急切:“它们不是自愿回来的……是被‘井’强行推出来的!那些残魂根本没有选择,被吸入名涡,搅碎重组,再被强行嫁接到活人身上!”
赵轩的目光越过众人,凝视着远方那口不祥的古井,眼神冰冷如铁。
他低声道:“当名字比人更急着存在,秩序就该重新洗牌了。”
赵轩立刻召集了村中所有主事之人。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提议用符咒镇压,有的建议干脆填了那口井,但都治标不治本。
一片嘈杂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玄音婆婆,缓缓伸出干枯的手,打出一个奇异的手势,像是在拧断一根无形的线。
“欲止名追,先断其根。”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指出,名涡之所以能如此轻易地将残魂嫁接到生者身上,不仅仅是井的力量,更是因为许多人的灵魂深处,仍有“共名残印”存在。
那些曾经世世代代信奉“顺民”、“良奴”、“无过”等奴性称号的人,他们的潜意识里,依然残留着被命名、被定义的渴望。
正是这丝渴望,成了名涡牵引残魂的“内应”。
赵轩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关键。
他眼中精光一闪,对一旁的风砚低声道:“去,暗中寻访村里最早那一批,亲手砸碎自家名灯的人。”
风砚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带回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在那批人中,有一名疯癫的老汉,自从砸了名灯后,行为就愈发古怪。
他整日蜷缩在自家门口,抱着头,反复喃喃自语:“我是守序人……我不能乱叫……我是守序人……”
他疯了,因为他内心的“共名残印”最深,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未立,他的灵魂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成了最完美的“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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