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梦渡稷下（1/2）

夜幕笼罩大地，城市的霓虹灯如繁星点点，透过窗帘的罅隙，洒落在李明的书桌上，形成一道清冷而孤寂的光斑。此刻，屏幕上那些与客户反复周旋的电子邮件总算画上句号，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疲倦，仿佛汹涌澎湃的浪潮一般，瞬间将他吞噬殆尽。

他用力揉搓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缓解那股几乎要冲破脑壳的疼痛，无力地斜倚在椅背之上，紧闭双眸，渴望能稍稍休憩片刻。

就在这似睡非睡之间，突然间，一阵淡雅清新的气息悄然钻进他的鼻腔，那是一种混合着阳光暖意的墨香以及古老竹简特有的芬芳，这种独特的香味轻而易举地驱散了办公室内弥漫已久的咖啡苦涩味和电子设备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与此同时，原本充斥在耳畔的键盘敲击声响彻云霄，还有空调发出低沉单调的嗡嗡声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微风拂过树林时所带来的沙沙作响，偶尔还会从远方飘来一阵模模糊糊、宛如天籁般悦耳动听的读书声。

李明慢慢地睁开眼睛，当看清眼前的情景之后，整个人都被震惊得呆立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

哪里还有什么现代办公室？他正站在一片开阔的广场上，脚下是平整的青石板，四周殿宇恢弘，飞檐斗拱，透着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远处，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亭亭如盖，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许多穿着宽大素雅袍服的人三三两两，或步履从容，或激烈辩论。

“这里……是稷下学宫？”李明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悸动。这分明是他只在史书和想象中见过的，那个百家争鸣的思想圣地。

“明师兄，你愣在这里作甚？素羽今日开讲‘天命与心性’，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一个清脆如山涧溪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李明转身，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深衣的少女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她眉眼如画，气质清雅，手中还捧着几卷竹简，正是与他一同在学宫求学的柳儿。在梦中，他们的关系似乎格外亲近。

“柳儿……”李明下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梦境中的记忆碎片缓缓拼接。他与柳儿，还有另一位好友天隐，皆是学宫中学子，常常一同探讨学问，争鸣至深夜。

“快走吧，天隐师兄怕是早已到了。”柳儿不由分说，拉起他的衣袖便向一座大殿走去。

殿内，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素羽正端坐于上。下方，学子们鸦雀无声，静待开讲。天隐果然已在前排，见他们来了，微微点头示意。

素羽并未直接讲授经文，而是缓缓展开一卷空白的竹简，提笔蘸墨，却悬而不落。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今日，我们不谈具体章句，且论一论这修学求道的根本。有人言，‘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诸位以为如何？”

李明心中一动，梦中与现实的界限似乎模糊了，他仿佛又听到了自己曾经的慨叹，不禁脱口接道：“故而，得智的得智，求仁的求仁，致知的致知，践行的践行。”

素羽闻言，深邃的目光落在李明身上，沉默了片刻，那眼神如同崇真一般，似乎能洞穿人心。许久，他黯然又带着一丝期许地叹道：“痴儿，竟有如此见解，可见你于修正之道，已触门槛。”

他示意李明、柳儿和天隐上前。只见素羽运笔如飞，在那卷竹简上写下数行古篆：

悟道方知天命，

修行务取真经。

一生一灭一枯荣，

皆有因缘注定。

写罢，素羽放下笔，对三人，尤其是对李明解释道：“此‘天’非苍茫之天，此‘命’非宿命之命，乃道法自然之天，乃因果规律之命。修学问道，若不落窠臼偏见，虽未必即刻证得大道，却已生觉悟之心。能让迷惘者有所进益的学问，便是真学问，真学问便须竭力探求。世间万物，生灭、枯荣，看似悲喜有别，实则本无分别，皆循其理。当来则来，当去则去，皆有其中缘法，唯有随其本心、尽己之力、顺其自已。”

柳儿在一旁听得入神，她看着那被修改后的词句，又望向身旁若有所悟的李明，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她低声道：“明师兄，素羽将‘休言’改为‘方知’，是将无奈的慨叹化作了笃行的勇气；将‘勿取’改为‘务取’，是变消极的避让为积极的担当；将‘哪个前生’改为‘皆有因缘’，更是将渺茫的追问，指向了当下可把握的因果脉络。这九字之改，真是化腐朽为神奇，直指学问与人生的究竟之处。”

天隐也赞叹地点头：“精妙！寥寥数字，意境全出，破除了执着与迷茫。”

李明心中豁然开朗，仿佛一道光照进了迷雾深处。他再度向素羽恭敬行礼：“学生受教，感怀于心。”

素羽将修改后的竹简推到李明面前，微微一笑，身影渐渐淡去：“且去体悟吧。贫道……去去就来。”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稷下学宫的恢弘殿宇、参天古木、以及身旁柳儿那关切而清雅的面容，都如同水中的倒影般缓缓消散。

……

李明一个激灵，从椅背上惊醒。窗外，都市的夜空依旧沉寂，电脑屏幕因为太久无操作已进入休眠状态。

刚才的一切，清晰得不像一个梦。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竹简的微凉触感，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混合了阳光和墨香的气息，尤其是柳儿那双清澈而充满智慧的眼睛，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稷下......柳儿......他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名字，仿佛要将它们深深镌刻进灵魂深处。曾经充斥内心的疲惫与空虚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充实。那场穿越时空的对话，那仅仅九字之差的微妙变化，宛如在他心底种下了一粒希望的种子，悄然生根发芽。

他缓缓起身，步履坚定地走向窗前。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落在远处繁华都市的喧嚣景象之上。这一刻，他恍然惊觉，原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世界竟开始呈现出别样的风貌。那些过往视为寻常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如今看来竟是如此鲜活而充满生机。

此后数日，李明始终处于一种魂牵梦绕的状态之中。无论是在公司参加会议、埋头处理堆积如山的报表，还是参与紧张激烈的商务谈判，往昔那个能够全身心沉浸其中的工作狂人已然消失不见。眼前的一切事物犹如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显得虚幻迷离起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梦中稷下学宫内的亭台楼阁、古色古香；那位德高望重的素羽大人那深邃睿智的眼眸；还有天隐那气定神闲的颔首微笑——特别是柳儿那清脆悦耳的嗓音以及她紧紧拉住自己衣袖时的温柔触感，更是如影随形般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他鬼使神差地开始查阅一切关于稷下学宫的史料，试图在冰冷的历史文字中寻找一丝梦境的温存。他甚至尝试着将素羽修改后的那四句词，用毛笔誊写在一张宣纸上，挂在书桌对面。

“悟道方知天命，修行务取真经。一生一灭一枯荣，皆有因缘注定。”

每当他感到疲惫或困惑时，抬头看看这几行字，心中那份因梦境而起的涟漪便会渐渐平复，代之以一种奇异的宁静。素羽的话仿佛仍在耳边回响：“此‘天’非苍茫之天，此‘命’非宿命之命……”这似乎是在提醒他，眼前的得失荣辱，不过是更大的“因果规律”中的一环，无需过分执着，但求“务取真经”，精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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