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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抵达丰阳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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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泰转头看向玄阳子,眉头微蹙,他又转向一旁的李坊正,开口问道:“李坊正,这义庄的马十三郎,究竟去了何处?”

此时的李坊正,见作祟的僵尸已被彻底焚毁,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脸上的惊恐褪去大半。他抬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蛛网,刚松了口气,便对上冯泰看来的目光。

李坊正连忙转头看向王坊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王子处,你往日与马十三郎打过几次交道,可知他平日里会去些什么地方?”

王坊正眉头紧紧皱起,摇头道:“马十三郎天生聋哑,平日里甚少与人接触,我也只是因公务才来义庄找过他几次,哪里知晓他的去向?”他思索片刻,又补充道,“镇上也从未听闻他有什么亲戚故旧,孤苦伶仃一个人,除了守着义庄,实在想不出他能去何处。”

冯泰闻言,脸上更添疑惑:“方才我与李坊正去后堂查看,屋内陈设整齐,并无打斗痕迹,不像是遭遇了不测。”

众人正议论间,裴玄素的目光忽然落在墙角未上漆的棺材上。那棺材木料新鲜,边角还带着未打磨光滑的毛刺,显然是刚打造不久。他指着棺材,疑惑道:“这口棺材,可是马十三郎自己所做?”

“正是。”王坊正点头回应,“马十三郎虽是哑巴,却有一手好木匠活。只可惜他守着义庄,镇上人大多忌讳,没人敢找他做寻常家具。倒是镇上的棺材铺,常找他帮忙打造棺材,他也能借此挣些微薄工钱糊口。”

裴玄素微微颔首,目光仍停留在那口未完工的棺材上:“你看这棺材,木料才刚拼接好,漆面都未上,显然是做了一半突然停手。他向来在此守着义庄,若非出了什么急事,断不会这般仓促离开,确实奇怪。”

就在这时,地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哼唧。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昏过去的马镇使悠悠醒转,双眼半睁半闭,神色依旧有些恍惚。王坊正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起来,轻声安慰道:“镇使,您放心!那凶煞的僵尸已经被道长彻底消灭了,再也不会害人了!”

马镇使闻言,挣扎着眨了眨眼,目光在义庄内扫了一圈,果然不见那具恐怖僵尸的踪影。他胸口的浊气缓缓吐出,脸色虽依旧苍白,却比先前好了许多,心头的恐惧也渐渐消散,终于稍稍安心下来。

王坊正见马镇使神色稍定,连忙追问道:“镇使,您可知马十三郎不在义庄,是去了何处?”

马镇使正抬手抚摸着后脑勺,方才昏倒时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此刻还隐隐作疼,指尖一碰便忍不住蹙眉。听闻王坊正的问话,他缓了缓神,回应道:“知道,他应该是去了上津。”

“去了上津?”裴玄素闻言,眼中满是疑惑,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上津距此虽不算太远,却也是邪气蔓延的重灾区,马十三为何要偏偏往那里去?

马镇使放下揉着后脑勺的手,缓缓解释道:“前几日镇上棺材铺的老梁来找我闲聊,说这几日上津那边不太平,死了不少人,正是卖棺材挣钱的好时机。我当时还劝他,‘你就不怕那边的邪气?’老梁却说,‘只要能挣到钱,还愁寻不到高僧道士帮忙除邪?’”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我一想也是。这些时日以来,周边的寺庙道观给那些有钱人家驱除邪气,要价都涨到一万钱了。寻常百姓哪里付得起?只能听天由命。”

说到这里,马镇使轻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这穷人啊,无论在哪个朝代,命好不好,都得看老天开不开眼。”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沉默下来,心中涌起一阵唏嘘。乱世之中,百姓的性命如同草芥,在邪气与生计面前,只能艰难求生。

冯泰很快回过神,追问关键:“所以,马十三郎是跟着老梁去了上津?”

“正是。”马镇使点头确认,“我当时就跟老梁说,马十三郎的木匠手艺不错,打造的棺材结实规整,你带上他,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老梁听了也乐意,昨日便在棺材铺跟马十三说了这事。今日一早,我还亲眼看见老梁带着马十三郎,还有铺子里的一众伙计,赶着马车往上津去了。”

马镇使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问道:“对了,道长,马十三郎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起他来?”

玄阳子目光平静地看向他,缓缓说道:“方才你不慎触碰赵阿生的尸体,导致其尸变。但我方才查验尸体时,发现尸体的衣衫被人整理过,仪容也稍作打理——这义庄只有马十三郎看守,能做这些事的,唯有他。”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可他触碰尸体却未引发尸变,这便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玄门中人,身怀避邪护身之术;要么……”

“要么什么?”马镇使急切地追问,心中已有一丝不安。

冯泰在一旁沉声接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要么,他便是养尸人!”

“什么?!”马镇使、李坊正与王坊正三人无不震惊当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马镇使连连摆手:“怎么会?马十三大字都不识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怎么可能是养尸人?”

刚说到此处,马镇使突然顿住,话语戛然而止。他眉头紧锁,眼中不住思索,一会儿轻轻摇头,一会儿又下意识点头,口中喃喃自语:“可能……嗯,不太可能……这怎么会呢?”

裴玄素见他神色异样,连忙追问道:“马镇使,这马十三郎自小便在这小镇上生活吗?”

“不是。”马镇使摇了摇头,缓缓回忆道,“他十岁时去了长安学木匠手艺,可惜天生聋哑,处处受人排挤。二十五岁那年,他从长安回来了,孤身一人,看着实在可怜。我当时便让他留在义庄看守,这一守就是十八年。”

他一边说,一边仍是满脸难以置信,又补充道:“这十八年来,我从未见他会什么玄门之术,平日里除了做木匠活,就是守着义庄,性子孤僻得很。我看道长怕是有什么误会。”

玄阳子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或许,确实只是误会。”

说罢,他转头看向冯泰,沉声道:“既如此,我们便不再耽搁,即刻前往上津。”

随后,他转向马镇使,郑重嘱咐道:“马镇使,你等只需留意镇上张贴的符咒,切勿让其脱墨破损,也不可被脏物污染。夜里无需安排人手把守,告知百姓,入夜后只管紧闭门户,切勿外出,深山老林与坟地等阴邪之地,更要避而远之。”

“道长放心,我这就去安排!”马镇使连忙应声,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不敢怠慢。

夜色中,玄阳子与冯泰、裴玄素,以及乔都尉所率的兵士,同马镇使三人一道折返镇上。行至镇口,马镇使等人拱手告辞,身影很快隐入昏暗的街巷。

此时,众人手中的火把已渐趋微弱,火光摇曳,即将燃尽。兵士们利落地从行囊中取出备用的火把,就着残火引燃。新的火焰“噗”一声腾起,驱散了骤然加深的黑暗。

一行人并未多言,借着新火把的光亮,继续默然向镇中行去。

夜色深沉,火把的光芒在崎岖的山道上摇曳,映照着众人前行的身影。队伍向着上津方向稳步迈进,玄阳子策马走在最前,神色沉静,心中却满是疑惑:那马十三郎看似平凡,却能触碰尸身而不引发尸变,又曾在长安待过多年,绝非表面那般简单。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山道上,裴玄素紧随师父身后,与冯泰、乔杉及一众士兵继续朝着上津方向赶路。出了永安镇,周遭彻底没了人烟,只剩山野荒郊在夜色中铺展。

火把的光芒在风中摇曳,勉强照亮身前丈许之地,更远处的黑暗里,点点鬼火飘忽不定,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凄厉的哭嚎从山林深处传来,时而绵长时而尖锐,搅得人心神不宁。

偶尔还有白衣素影在树影间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更有若有若无的女子低语,细若蚊蚋,却偏偏像贴在耳边诉说,透着刺骨的寒意。

众人不敢耽搁,催马疾行,马蹄踏过碎石路,发出急促的声响。忽然,玄阳子对身旁的冯泰递了个眼色:“我去队伍后面看看,你在此继续带队前行,留意周遭动静。”

说罢,他转头看向裴玄素,叮嘱道:“玄素,好生跟着冯灵使,切勿擅自离队。”

“是,师父。”裴玄素连忙应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玄阳子放慢马速,待前方队伍渐渐拉开距离,队伍末端的人影显露出来,才策马跟上。

借着前方火把的余光,他看清队伍末尾跟着两名士兵——两人双眼半睁半闭,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显然是困得厉害。他们虽双手紧握缰绳,身形却在马鞍上左右摇晃,身子前倾,全凭身下的马匹顺着队伍的方向自行前行,早已没了主动掌控的意识。

玄阳子策马与两人并行,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打起精神,注意前方路况,跟紧队伍,莫要掉队。”

话音刚落,那两名士兵像是被猛地惊醒,身躯一震,瞬间直起了腰板,眼神里满是茫然,全然不知方才自己险些坠马。他们下意识地抬头扫视四周,见周遭尽是漆黑的山林与晃动的火把光影,脸上满是疑惑。

待看清玄阳子竟在身旁并辔前行,其中一名年轻些的士兵才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同伴嘀咕:“哎,你刚才有没有听见……好像有女子在耳边说话?软乎乎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另一名士兵也皱着眉,点头道:“我也听见了!刚才还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人在唤我名字,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此处了,真是邪门。”

“莫要多言,专心赶路。”玄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警示。

两名士兵连忙闭了嘴,不敢再闲聊,强打精神盯着前方队伍的背影,双手紧紧攥住缰绳,生怕再陷入方才的恍惚之中。玄阳子则在一旁缓缓随行,目光扫过两人身后的黑暗——这山野间的邪气,比他预想的还要浓重。

裴玄素望着玄阳子策马走向队伍后方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转头问身旁的冯泰:“冯灵使,我师父为何突然要去后面?”

冯泰目光紧盯着前方漆黑的山道,语气沉稳:“方才队伍后方有野鬼作祟,想趁机迷惑士兵,道长是去处理此事。”

“迷惑士兵?”裴玄素更不解了,“它们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吸纳精元,抢占肉身。”冯泰解释道,“魂魄离体后本就无依无靠,若被阴差擒住,要么打入地狱受罚,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入轮回投胎。可这些游荡在郊野的野鬼,常年得不到人气滋养,时日一久,魂魄便会逐渐虚弱,最终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声音又沉了几分:“若能机缘巧合吸纳天地灵气,它们便能增进修为,延长魂体存续的时日;可大多数运气差的野鬼,只能铤而走险——攻击活人,要么吸食生人的精气续命,要么直接抢占肉身,借活人的躯体继续存在。”

“原来如此。”裴玄素低叹一声,又追问道,“方才在义庄,那赵阿生的尸身怎会无缘无故起了尸变?”

冯泰耐心解释:“寻常人若是病故、意外身亡或遭杀害,大多不会尸变。除非死后尸身附近聚有邪气。人一断气,呼吸即止,躯体温热散尽,阴寒之气便容易汇聚。邪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再遇活人气息冲撞,便会催生尸变。但像赵阿生这般被僵尸致死的,情况又不同——僵尸身上的邪毒会与人体内残存的生气交融,短则三五日,长不过十天,即便不遇活人气息,也必生异变。若此时再有人气靠近,顷刻便会暴起。”

“邪毒?”裴玄素蹙眉追问,“与邪气有何不同?”

“本是同源。邪气再浓,终是缥缈之气,如雾如烟。”冯泰语气笃定,“邪毒是邪气凝练如液,聚而成毒。一滴邪毒,胜过十丈邪瘴——蚀骨侵魂,更为凶险。”

裴玄素这才恍然大悟,轻轻点了点头,看向周遭黑暗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队伍继续向前疾驰,马蹄声在山野间回荡。不知过了多久,那若有若无的女子低语又悄然钻进众人耳中,软腻的声音带着勾魂摄魄的力道,让人眼皮又开始发沉。

走在队伍后方的玄阳子见状,轻轻摇了摇头。他抬手并起剑指,指尖骤然闪过一道刺眼的金光。

队伍向前疾驰而去,路旁的一棵大树,金光擦着树干掠过,只听一声细微的尖啸,树冠上一道无形的身影瞬间显露,随即如同被烈火灼烧般,化作无数火星,在夜风中飘散无踪。

耳边的低语声骤然消失,众人原本沉重的心神也随之一轻,先前的困意与恍惚感,竟也淡了大半。

冯泰与裴玄素并辔在前开路,乔都尉率几名亲兵居中策应,其余士兵紧随其后,玄阳子则独自殿后,一行人保持着紧凑的阵型,继续向着上津疾驰。

夜色渐深,山野间的鬼哭愈发凄厉,点点幽绿的鬼火在道路两侧飘荡,密度比先前更甚,几乎连成了一片幽冥火海,将周遭的树木都映得泛着诡异的绿光。众人虽早有准备,却也被这阴森景象压得心头发紧,唯有马蹄声与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勉强驱散着死寂。

疾驰间,裴玄素忽然瞳孔一缩,指着前方黑暗喊道:“冯灵使,前方有东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黑暗中缓缓浮现一道身影,待火把的光芒穿透夜色,才看清那是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鬼——她发丝凌乱地遮着脸,红色衣袍上似有暗色污渍,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黑气,正朝着队伍的方向飘来。

女鬼似有所感,身形微滞,正欲加速遁走,却见半空中骤然凝出一只金光流转的巨手,灵力如潮,威压凛冽!

金手快若惊雷,五指一合便将那红衣女鬼死死攥入掌心。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女鬼在金光中疯狂扭动,却如飞蛾扑火,顷刻间化作漫天碎芒,连半缕残魂都未留下,尽数湮灭于夜风之中。

四野游魂闻此厉啸,顿时悲鸣四起,如潮水般向山道两侧仓皇退散。

裴玄素转头看向冯泰,见他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前方,神色比先前更显凝重。他心中愈发清楚:越靠近上津,邪气便越浓重,连游魂野鬼都多到在山道上公然游荡,绝非寻常邪祟作乱的景象。

好在随行的士兵们胸前都佩戴着官府发放的黄符,虽法力微薄,却也能抵挡周遭的邪气侵扰,不至于被平常鬼魅轻易迷惑,此刻仍能稳住阵型,紧随队伍前行,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警惕与肃穆。

队伍继续在崎岖官道上前行,两旁的景象愈发荒凉——枯树虬枝如鬼爪般伸向夜空,地面散落着不知名的白骨,偶尔能瞥见被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兽尸,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臭与阴寒。

众人看着这沿途的惨状,心头愈发沉重:连通往丰阳城的官道都如此凶险,那深陷邪气中心的上津城,恐怕早已是人间炼狱。

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将暗沉的天幕撕开一道微光。冯泰抬眼望去,只见天边尽头隐约浮现出一条连绵的亮光,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冯灵使,”身后的乔都尉策马上前,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急切,“前方便是丰阳城了!”

“好!”冯泰精神一振,扬声对众人道,“大家再坚持片刻,即刻便能抵达丰阳!”

众人闻言,纷纷催马加速,朝着那道亮光疾驰而去。随着距离不断拉近,那道“光线”的轮廓愈发清晰——原来竟是丰阳城的城墙之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火把,火光冲天,远远望去,便如一条燃烧的长带,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光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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