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2/2)
手指颤抖着,我下意识地翻过那粘着照片的白纸。
白纸的背面贴着一小片发黄的纸页,上面是祖父略显潦草的字迹:
“那孩子七岁那年夏天就在河滩淹死了……回来的到底是什么?”
嗡——
大脑一片空白。
七岁。河滩。淹死。
回来的是什么?
堂屋传来脚步声,很轻,迟疑地停在了楼梯口。
是母亲的声音,她的声音语调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囡囡?你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上面凉。”
我捏着那张纸,指甲掐进了掌心,刺痛让我稍微回神。
我把照片和那张纸飞快地塞进衣服最里面的口袋,贴肉放着。
我深吸了几口气,让狂跳的心率和脸上的表情都恢复了正常。
“就来了!”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飘,“找到本旧书,看看。”
我走下楼梯,母亲就站在
光线从她背后照来,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是她那双扶着楼梯的手,指节绷得有些发白。
“什么书?都是会,快扔了吧。”她语气轻松,却伸出手,想接过我拿下来的任何东西。
我空着手下来,刻意拍打着衣服上的灰:“没什么,那书我就随便翻了翻。”
我从她身边走过,下了楼梯,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牢牢钉在我背上。
丈夫从门外进来,笑着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只是含糊地点头。
整个下午,我坐立难安。
母亲似乎在暗中观察着我,端来水果,试探地问几句关于我上阁楼的事。
父亲依旧沉默,但偶尔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一种复杂。
那一页纸是祖父的日记,它被撕下用来黏住照片,那整本祖父的日记呢?它在哪里?
我想要找到它。
家里的老东西,尤其是祖父的遗物,大多收在父母卧室隔壁那个小储藏室里。
那房间平时锁着,说是防潮,也防着我们乱翻。
傍晚时分。
邻居家出了点急事,把父母都叫了过去。
丈夫被几个闻讯而来的亲戚拉去喝茶闲聊。家里瞬间空了下来。
那把锁是老式的黄铜锁,我从书房抽屉里找出几把旧钥匙,一把一把地试。
冷汗布满了额头。
第四把,咔嚓一声,锁开了。
推开门,一股更浓重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个小气窗,光线昏暗。
里面是几个老旧的木箱和书架。
我迅速来到最近的一个箱子前,打开盖子。里面是些旧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
第二个箱子,是一些泛黄的账本和信札。
不是这些。
第三个箱子,更沉些,它放在最里面。
打开,上面盖着一块深蓝色的土布。掀开布,
最上面是一本深蓝色硬壳的笔记本,边角磨损得厉害。
我颤抖着手拿起它。
封面上,是祖父的字迹:《工作笔记·一九七五始》。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到地上,就着气窗透进来的光,飞快地翻动着日记。
里面大多是些日常琐事,天气,农活,人情往来。
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我一目十行地扫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手指猛地停住。
一页的中间段落,祖父的笔迹在这里变得异常混乱而用力,墨水甚至洇开了些,仿佛写字的人情绪极度激动:
“七月十五,鬼门开。阿诚(堂兄的小名)那孩子自从午睡后就有些昏沉,开始说胡话,给他喂了一碗符水让他睡下。”
“到了半夜,突然下大雨,天上的雷不断响着。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奇怪的响声。就像是湿的的木头在地上拖行。”
“我起身去查看,见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匍匐在阿诚的窗外,他的形状很奇怪,似人非人,身上湿漉漉的,他贴着地上行走,突然又不见了。我怀疑是水鬼在找替身?心甚非常不安定。”
我猛地喘了口气,继续往下翻,又隔了几页:
“阿诚的病渐渐康复了,可是它的性情却变了,他沉默寡言,我偶尔和他对视,他的眼神里是冰冷和陌生,不像是个小孩子。”
“昨天我看见他与小妹在院子里玩耍,他的手一直藏在暗处,竟然几次想要掐小妹的脖颈,幸得我及时喝止他。他茫然无措,说并不是他的本意。”
“更让我感觉可怕的是,他落水被救回来后的几天里,偶尔衣袋内还会塞满了河底的湿泥,口中也会含一些……”
再往后翻,又是一段:
“我越来越确定,回来的不是阿诚。虽然相貌一样,但是已经不是他了。是那个邪祟借尸还魂,他的道行日渐加深,我已经很难压制他了。”
“最近的几天家里总是出现怪事,半夜的滴水声,时常被窥视的感觉感,家畜莫名的死亡,这些都是因他而起。我没有能力赶走他,愧对祖宗。”
“只有严格防止他靠近小妹,他似乎对小妹有特别的执念……后悔当初捞他起来,若是任由他沉在河底,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然而终究是不忍心。”
最后一段记录,时间就在这张纸页后不久,虽然只有寥寥数字,却透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我的大限将至,已经无力回天了。剪碎他的影像,毁掉他的照片,也许能稍微阻挡一下。后世子孙若看见,千万要记住:远离水边,不要相信他说的话,尤其需要警惕他靠近女童。”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那个七岁的夏天,被救回来的,真的不是堂兄。
它是什么?在水底夺舍了堂兄身体的邪祟?
嗒。
一声极轻微的水滴声,突兀地在这储藏室里响起。
声音就在我的身后。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直冲上头顶又瞬间冷了下来。
我猛地回头。
昏暗的光线下,什么也看不清。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让人作呕的铁锈和河底的淤泥气味。
它在这里。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手忙脚乱地把祖父的日记塞进怀里,和那张照片紧紧贴在一起。
我不能留在这里!
冲出储藏室,反手带上木门,甚至顾不上锁。
堂屋里空无一人,丈夫和亲戚们的谈笑声从院子的另一头隐约传来,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