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2/2）

裴峦没有讲出来地是，宋枕玉身体力行地传达了，这样一种精神与傲骨——

「再谦卑的骨魄当中，也流淌着江河。」

今夜与宋枕玉的对话当中，裴峦便是真正见识到了这样一份风骨，当她娓娓讲述自己有过长达十余年的光景，无法立身行走或是奔跑，当她让他们触摸她小腿处的创伤时，他仿佛能够看到，甚或是明晰地听到，大江大河撞击在她的骨骼当中的磅礴声响。

平心而论，那一刻，裴峦全然被震慑住了，更精确而言，他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柔韧的精神，攫住了自己。

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悄然渗入了他的体内，他感受到自己无所畏惧，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凭恃一种坚定而柔韧的勇气，去应对了。

听闻裴峦对宋枕玉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后辈对前辈的一种钦佩罢了，这教裴丞陵心中一块悬起的石头，微微地蘸了地。

——还好裴峦对宋枕玉的「喜欢」，不是他预想之中的那种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这也意味着，实质上，裴峦并没有发现他对宋枕玉所潜藏的情愫。

少年心中一直绷紧的丝弦，悄然纾解了开去。

原来，全然……是他多想了。

裴丞陵用手指微微抵在嘴唇下方，揉了一下后颈，确证裴峦对她并不存在所谓的「感情威胁」后，他清浅地笑了一笑，削薄的唇勾勒出了一丝极浅的弧度，道：“打好了腹稿，想好如何与父亲母亲言说吗？”

提及翌日行将面对的事，说到底，裴峦心中还是有些没有底气的，虽然说宋枕玉给予了他巨大的精神支持，教他无所畏惧，但要让他真正努力说服父母，他完全没有这样的经历，甚或是，他不知晓，当自己对父亲母亲真正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亦或者说对老太夫人靳氏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时，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裴峦摇了摇首，坦诚以待地道：“其实……我还没有想要怎么跟母亲与父亲说。”

裴丞陵拂袖抻腕，一截劲韧结实的胳膊，扬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胳膊，“翌日你回梨香院的时候，我便在院外候着。”

言讫，裴丞陵觉得说一些话，与自己平时的习性有些不符合，他补充道：“你不必感到害怕，我会尽自己长兄的责任。”

裴丞陵的言下之意，就是说，翌日的时候，裴峦回梨香院，寻吴氏与裴季容诉说自己的真实想法时，裴丞陵会一直在。

一抹浮光掠过裴峦的眉庭间，他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触动，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柔地按摩一下，且外，眼眸好像被一种重物击打了一下，眸眶溢满了黏濡的泪水。

他行上前，抱住裴丞陵，郑重其事地道：“长兄，谢谢你。”

裴丞陵不太喜欢与人产生近距离接触，此情此景之下，手不知当搁在何处，多番思量之下，只得轻缓地扬了起来，小幅度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脊，以示安抚。

安抚毕，也就是意思意思一下，但裴峦却是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反而将他搂得愈紧。

裴丞陵：“……”

他适当地挣了一下，示意裴峦松开。

但裴峦并没有松开。

裴丞陵半垂下了眼睑，耐心告罄，一记拂袖悬腕。

刚想掀起一记手刀，招呼在裴峦的后颈处，让他陷入昏厥，这般一来他好脱身。

“长兄，对不起。”将他抱住的少年，嗓音倏忽哽咽起来。

裴丞陵稍稍怔一下，堪堪收持住动作，凝声问道：“为何对我道歉？”

裴峦道：“以前，二哥经常寻你不自在，我经常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让长兄遭受了颇多不公与苛待，现在回溯起来，我觉得，若是自己、自己能够不当沉默的大多数就好了……我太怯懦了，长兄，对不起。我遇到这些棘手的事，你愿意向下兼容襄助我，但在过去的时刻，你遇到这些不公和苛待时，我却没有帮上一点忙……”

裴峦道：“长兄，真的、真的对不起。”

裴丞陵失笑，小幅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膊：“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从未放在心上，你也不必这般自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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