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2/2）

段苓回首望了吴钩一眼，吴钩面容上是不加掩饰的提防。

打从段苓给宋枕玉送了药膏以后，吴钩就一直非常警惕她了。

段苓深晓此理，她也丝毫不打算去取得吴钩的信任，或是卸下他的心防，因为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样做，吴钩对自己的态度，依旧都是警惕与提防。

不过，就算柴溪不透露实况，段苓亦是能够推揣出三两分的。

虽然宋枕玉与裴丞陵没有明说些什么，但段苓在归义伯府待了好一段时日了，她能切身体察到，裴丞陵对宋枕玉存有情愫。

这些情愫说不清道不明，尽在不言之中，是以，外人难以觉察到。

段苓是外人，但她的感知力远超常人，通过日常的察言观色，她能够感受到世子爷对宋枕玉些微的不一样。

如果段苓的直觉没有出现差错的话，她就有些诧讶了。

宋枕玉可是裴丞陵的后娘，两人虽不存在所谓的亲缘关系，但从伦理纲常来说，两人之间存在着辈分与秩序，是不可僭越的。

如果裴丞陵罔视伦理纲常，僭越了秩序的话……

冥冥之中，段苓似乎能够洞察出一丝隐微的线索。

这种线索，像是断絮缠丝一般，明面上来看，似乎毫无牵连，但若是潜入水下，却是能够发现两人之间，私底下可能存在了隐秘的联系。

其实，段苓在福珠帝姬的生辰宴上便能感受到，小世子对宋枕玉的关注与在乎。

但那个时候，她不太敢确证这一件事。

一直延宕至今时今刻，她在内心真正确证了这一桩事体。

段苓偏了偏眸，往宋枕玉的方向深深睇望一眼，薄唇轻轻抿成一条细线，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本来，她打算当夜便将这一条线索，禀告给她的义父，也就是段知枢。

但转念之间，不知为何，她想起那一夜，吴钩质疑她所送的雪花膏掺杂了毒霜时，宋枕玉是替她撑了腰，且帮她说了话，替她祓除了一切的疑议，选择无条件地信任她。

段苓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宋枕玉明明知晓她是段知枢的鹰犬，但竟是对自己这般不设防，还把她当做家人，予以与柴溪、吴钩一样的待遇。

这教段苓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多番权衡之下，段苓决定暂时不告知段知枢自己所发现的这一桩事体。

段苓承认自己是对宋枕玉动了恻隐之心，但她并不会轻易承认。

她决定再多观察一些时日。

等时机真正成熟了再议。

-

真正到了春闱放榜的这一日，穹空之上仍旧是一片月明星稀的景致，尚未到卯时正刻的光景，宋枕玉已然早早地起了身来。

柴溪和吴钩亦是一同起了身来，他们俩是负责去看榜的，临出门前，寻找蔡嬷嬷的嘱托，在腰身上悬挂了喜庆的红绸，聊表吉兆之意。

吴钩面上尽是嫌色，本来不想穿上的，是柴溪三番嘱托，他才不情不愿地穿上了。

今日乃属放榜之日，长安城内的氛围，可谓是沸反盈天，吴钩和柴溪本以为自己来得算早了，哪承想，贡院面前已然是人山人海了。

饶是柴溪想要拱入人群当中，亦是很难拱进去。

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

吴钩见柴溪一筹莫展，遂是略显不耐地趋前，提溜起她后颈处的衣襟，紧接着劈开熙来攘往的人群，将她朝红榜上一提，烦躁道：“快看。”

柴溪费劲地寻索着名字，这时候，身侧响起了一道清凌凌的声音：“第一位，榜首。”

柴溪循声朝着榜首看去，果不其然，榜单的首位，赫然用大一号的朱笔写了小世子的名讳。

柴溪对那人感激道：“谢谢你！”

吴钩凝了凝眸心，朝着那人睇望过去，眸底添了些审量。

此人一身布衣，首戴褦襶，身量颀长厚挺，檐下投落下一片浓深阴影，教他看不清此人面目的虚实。

粗略看过去，仅能看到此人质朴无华的扮相，但从一行一止之中，又能窥见此人不俗的仪姿。

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吴钩凝声问：“兄台可是也来觅寻自己的名次的呢？”

对方闲散地笑了笑，跟个没骨头的散仙似的，洒脱地摆了摆手：“仕途非我愿，今次来看榜，纯粹是凑一凑热闹。”

对方居然没有参加科举。

吴钩道：“那兄台如何称呼？”

对方将褦襶摘了下来，露出了真实的一张脸，道：“我叫梁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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