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2/2)
一时之间,她鼻腔之间尽是辛涩的薄荷香气,小世子身上这种气息,极具侵略感与压迫感,俨似一只隐形的网,铺天盖地的笼罩住她。
满座内堂,俨似被扼住了咽喉,猝然沉陷入一片幽远的死寂,宋枕玉的内心,随着漏窗外瓢泼的雨丝,携同滑坠而下。
宋枕玉深呼吸一口气,试图恢复镇静,胳膊叠抵在他的胸膛前,柔声道:“世子爷,你殿试回来了,可以先去前厅用膳。”
但锢于她腰肢上的那一只臂膀,非但没有松开,反而锢得更紧。
裴丞陵:“我殿试毕,心中仅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回府看玉娘,一时不见,便是如隔三秋,故早早回来。”
这根本不像是母子之间该有的寻常对话。
宋枕玉后颈处蓦地渗出了一片虚湿的冷汗,她挣扎了一番,但男子与女子之间力道的差距,委实太大了,宋枕玉根本挣脱不了。
她意识到将自己锢在坏的这个少年,不再是一匹狼崽子,而是一头侵略性极强的荒原狼。
到底是她错估他了。
宋枕玉不再挣扎,试探性用柔和的口吻,舒缓了一下气氛,道:“世子爷,你是不是看到梁燊了?”
——何止是看到,简直是这厮同宋枕玉相处的全过程。
裴丞陵的胸口是一片滞久的淤塞。鸦黑的睫羽垂落直下,覆下一片寥廓的深影,一直掩藏在深处的贪妄与偏执,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挣脱住理智的缰绳,扑倒对方。
裴丞陵嗓音嘶哑:“玉娘不是在府中好生待着么?但今朝这府中闯了不相干的人,意味着是府中戍守不严,侍卫玩忽职守,本世子便是惩处了这些玩忽职守之人——”
裴丞陵一错不错地望定宋枕玉,俯近倾前,薄唇一翕一动:“若是玉娘今晌有个好歹,那本世子对待那些人,可就不是赏板子这般简单了。”
宋枕玉闻罢惊怔,眸心凝沉了住,她道:“那个人是我的同乡,并非心怀歹意的不速之客,只是纯粹谒见我罢了,我没有事先同你提及他,这是我的错,我应当事先跟你说的。”
宋枕玉擡起眸睫,道:“但这不过是小事罢了,你一棍子打翻一船人,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宋枕玉希望自己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说服裴丞陵,让他莫要在这种小事上剑走偏锋,亦或者是钻牛角尖。
裴丞陵的眸色,黯沉得可以拧出水来,薄唇深深抿出了一条深弧。
小事?
少年胳膊上的根根青筋,猝然虬结起来,以摧枯拉朽之态势,一径地蜿蜒入袖裾的深邃处。
他不过是殿试毕,早些赶了回来,就是怕宋枕玉会再出什么事。打从昨夜见着她,见了花蛇后那弱柳扶风的面目,裴丞陵心中便是泛散出了一阵绵长的疼惜之意,想要早些回去,好生的看一看她。
结果,却是撞见了她与一个陌生男子府内叙话的一幕。
说甚么话,宋枕玉能跟他说得这般开心。
裴丞陵心中本就不太平衡的醋坛子,登时就被掀翻了。
他觉得宋枕玉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她那个居于江南之地的故乡,一直是他不曾踏足过的地方,这也造就了她的出身以及身世,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面纱。
宋枕玉原想与裴丞陵保持一段距离,两人好好说话,但她不晓得自己方才所述的话,触着了他身上的一部分逆鳞,他面色深沉得可以拧出水来,当下箍住她的腰肢,一阵天旋地转,他将她抵在了粉白的照壁之下。
少年凉冽嘶哑的嗓音,伴随着温热的吐息,幽幽响彻在她的耳屏处,“你与那人道了些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够知晓的?”
宋枕玉:“……”
她和梁燊所言说的内容,肯定都不是小世子你可以听的啊!
怎么能够说呢!
她和梁燊同为穿书者,同是天涯沦落人,梁燊原本的身份还是小世子的死对头,这自然是不可以说的。
宋枕玉明面上非常淡定,但心底下已然是焦灼得成了一片漫天燎原之势,整个人一直在急速地思忖着应对之辞。
其实,梁燊有句话,真正是一语成谶了。
裴丞陵确乎不再是一匹单纯的狼崽子,而是一匹具有侵略性的狼。
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