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2/2)
女子俨似是一径地入了画,但这般的一幅画,竟然是专门给这个名曰「梁燊」的人欣赏的,发现此状,裴丞陵蓦觉自己的心绪,猝然沉了下来,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隐形的手,骤地揪住他的心脏,将他整个人的心绪,揪得生疼。一种冷冽的寒意,倏然不请自来,将他从头顶一路凝冻至足心。
为何宋枕玉能在这个名曰「梁燊」的人,面前如此自如?
但在自己的面前,她则全然做不到这般自如。
两厢对比,裴丞陵心中就同掀翻了一只醋坛,心壁之中弥散着一种浓烈的、滞重的的沉重感。
这种沉重之感,在他心中盘亘了许久、许久。
畴昔,裴丞陵一直不懂这种情绪的本质,但在今时今刻,她幡然醒悟,这种思绪,名曰「嫉妒」。
是啊,确乎是嫉妒。
裴丞陵嫉妒一切能够同宋枕玉有熟稔联结的人,嫉妒宋枕玉目色聚焦的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
这种病态而畸形的感情,俨似一株喜阴的植株,长久地驻扎在裴丞陵的心腔深处,他觉得宋枕玉是她一个人的,怎的可能被其他不相干的男子所染指。
他一直以为宋枕玉会将他视作一个男子,她会正视他对她的情意——但梁燊此人的出现,裴丞陵适才幡然发觉,原来在宋枕玉的心目中,他裴丞陵一直都只是一个长不成熟的少年,她不曾将他视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这厢,宋枕玉显然不晓得裴丞陵心中所念,她伤害忧虑着受到牵连的柴溪、吴钩、蔡嬷嬷和段苓他们。
她道:“兹事责咎在于我,是我没提前同你说起梁燊,其他人皆是无辜的。”
裴丞陵薄唇浮起了一抹冷淡的哂意,道:“无辜么?”
他冷睨了前厅一眼,寒声道“他们很早就知晓梁燊的存在,还贸然引他入府,知情不报,显然是尚未恪尽职守,依律当罚。”
宋枕玉心脉陡地一沉,依照裴氏的家规,最轻的责罚,动辄皆要赏板子与罚俸禄。
她嫁入归义伯府这般久了,一直视蔡嬷嬷、柴溪、吴钩他们为家人,从不责罚与诫训。
她一直以为自己所抱持的这种主仆平级、无尊无卑的观念,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着裴丞陵。
讵料,一直到今时今刻,她适才发觉,在小世子的眼中,蔡嬷嬷、柴溪和吴钩他们一直是「仆」的角色。
难道,他此前的恭谨,全是迎合她做出来的假象么?
甫思及此,宋枕玉的后颈之中,蓦然渗出了一丝虚冷腻湿的冷汗,她觉得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遂是正了正雪裳裙襟,淡声道:“裴丞陵。”
这是她第一次正声轻唤他的名字。
裴丞陵循声望去,一错不错地望定宋枕玉,只听她说:“你罚索性罚我好了,其他人皆是无辜的。”
裴丞陵薄唇轻轻抿撚出一丝笑色,但眸色黯沉如墨,衬出了一种阴鸷且偏执的的意蕴:“宋枕玉,你觉得你口中的「其他人」一样么?”
裴丞陵朝着宋枕玉行前一步,微微倾身俯首,一时之间,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彼此的吐息,如两根缠丝,若即若离地交缠在一起。
裴丞陵的吐息温醇且热炽,喷薄在宋枕玉的鬓角与耳颈,宋枕玉蓦觉那被热息拂扫而过的肌肤,少时便掀起了一阵颤栗。
裴丞陵伸出一根修长匀直的手指,挑起宋枕玉的下颔,指腹轻轻撚着她的肌肤以及唇涡,嗓音嘶哑至极:“玉娘,在我心中,我只有你这一桩事体。”他心中的世间只有这般小,只能装下一个她。
宋枕玉陡地僵滞了一下,连呼吸也止住。
……小世子她在说什么?
为何又开始说这种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裴丞陵俯得更近,在半晦半明的光影之中,两人的身影轮廓投射在了雪白的粉壁之上,面容剪影,俨似一张金泥笺之上的拓画,彼此的距离,不足一纸之隔。
裴丞陵狭了狭眸,隐抑住眸底汹涌的戾气与阴鸷,嗓音嘶哑至极,眼尾熬出一圈晕红,淡声道:“玉娘,我在乎你一人,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没太大干系。”
易言之——
「若是有任何想要染指你的人,我必让其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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