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1/2）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宋枕玉坠崖以后的那一年，裴丞陵思念若狂，相思成疾，每夜下值后，他回至归义伯府，在蘅芜院里，他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宋枕玉所在院子。

坐卧在她过去常卧的暖榻上，浅浅地轻嗅着她残留下来的气息，也四处到她去过的地方，辗转反侧，徘徊不去。

他委实不知晓，自己这一年多，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起初，他完全不相信宋枕玉会死，她从瀑布崖口滑坠下去后，可能是被人救了，或者，是她劫后逃生了，总而言之，他认为她活下来了，只是不出来见他罢了。

蔡嬷嬷和吴钩认为她死了，整座裴府上下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死了。

崔珩也不住地劝他，说，那个瀑崖特别高，不说寻常人了，但说武功高强之辈，坠落瀑崖之后，也是肯定要往鬼门关走一遭的。宋枕玉身手确实是极好的，胜过这个人间世大多数的女子，但这并不代表她坠崖后，不会有性命危险。

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宋枕玉坠崖后，没有生还的机会。

这些认为宋枕玉死去的人，当中，并不包括柴溪。

裴丞陵曾经怀有一线希冀，觉得柴溪可能会知晓宋枕玉的下落，但他暗遣皇城司一路跟踪了一整年，发现柴溪并不会是去寻找宋枕玉，她去了姑苏城的寒山寺，削发为尼，皈依佛门，常年与青灯古佛相伴。

直至在这样的一个时刻里，裴丞陵明晓了柴溪对宋枕玉，是抱持着一份什么样的情谊。

柴溪欲摒除对宋枕玉的思念。

但裴丞陵完全做不到。

他这一生认定了某个人，余生便只能是那个人了，再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在这三百六十五个日夜里，他痴狂地想要挽留宋枕玉在寝屋里，残存下来的气息，这是她的一部分，假令能够挽留下来，这就意味着，他到底是跟她同居在屋檐之下。

可是，入夏后，女郎残留下来的气息，就淡到几乎没有了，俨若雁过无痕，裴丞陵不得不转变另外一种思念的方式。

他将自己与宋枕玉邂逅、相知、相熟这一个过程的种种回忆，不断地回溯，在夜深人静之时，他去了无数次刑房，将那一个堆雪的宫道——她曾为他披氅，温柔地牵着他的手，走过这里——兀自行走了无数回。

仿佛，他只能依靠不断地重走、不断地回忆，才能将他与宋枕玉联系在一起，纵使在这个人间世里，所有人都逐渐淡忘了她，那么，他也绝对不能去忘。

上半年，他一直活在这种病态而畸形的氛围里。

直至下半年，他因办外差之故，去了一趟宋枕玉的故乡。

他很少去江南，去了一趟后，才在真正意义上，体察到何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只是，当他真正找到了宋枕玉的故乡时，赫然发现，她的双亲已经亡殁。

她所经常提及的那些人——朱熹，溥仪，阿甘——他特地差人去江南打听了一遭，却是遍寻无获。

易言之，就是江南查无此人。

宋枕玉畴昔所提过的那些人，在她的家乡，竟是不存在的。

这无疑让裴丞陵感到颇为惊憾，他不由得想起此前的一桩事体，宋枕玉身上所渗透出来的一些思想，一些观念，一些想法，放在这个朝代里是如此前卫。

她能制造轮车，能做自动扑水救火装置，还能做很多这个朝代所不曾出现过的东西。

他不是没有想过，宋枕玉不是这个朝代的人。

她很可能是来自其他的世界。

假令她真的不属于这个人间世，那么……

她坠落瀑崖的那个时候，是回到了她的那个世界了吗？

回到了以后，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裴丞陵心中有一大片地方，剧烈地坍塌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哀默大于心死。

不外乎如是。

宋枕玉的身份，他其实有隐隐约约地感知到，但并不会很在意，他衷情地是她这个人，至于她身份是什么，他不管。

见不到她的每一日，他煎熬，又浑噩。

自己的心腔，俨若闷油重重煎煮过一遭，每一寸肌肤皆像是历经了火殛，庶几是痛不欲生。

他想起，在最初的时候，宋枕玉还提起过一桩事体，那便是，她的家乡全民皆是会踢蹴鞠。

他也到了江南水乡特地去看了一下。

令他大所失望地是，蹴鞠其实在江南并没有那般普及，不是每个人都能将蹴鞠，踢得像宋枕玉这般好。

看啊，她又诓骗了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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