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集:医署落成,功能齐备(1/1)
青瓦药香
蝉鸣声里,最后一块青瓦被学徒阿石稳稳铺在煎药间的檐角。他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汗,朝着院心大喊:“李伯!素问姑娘!最后一片瓦好了!”
李伯正蹲在药房门口检查药柜的合页,闻言猛地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扶了扶头上的旧布巾,目光扫过眼前这方崭新的院落——两月前还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如今已立起三排青砖瓦房,黛色瓦檐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连墙角的砖缝都填得严丝合缝。
“成了,真的成了。”李伯喃喃自语,脚步不自觉地在院中踱开。甬道是用新烧的青砖铺的,每一块都经过挑选,踩上去结实稳当,不像从前的土路,雨天一踩全是泥。诊室的窗棂擦得透亮,阳光透过木格,在案几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案上的脉枕是新缝的,蓝布面还带着浆洗后的挺括。
“李伯,您来瞧瞧这药柜!”药房里传来学徒阿福的声音。李伯掀开门帘走进去,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扑面而来。靠墙立着四排顶天立地的药柜,每排柜子都分成了四个区域,分别贴着“寒”“热”“温”“凉”的木牌。阿福正拿着毛笔,在抽屉上补写药名,见李伯进来,指着最左边的柜子说:“您说的黄连、黄芩这些寒性药都归在这儿,右边是干姜、肉桂这些热性药,取用的时候一眼就能找着。”
李伯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柜面。他想起从前在旧棚屋开药铺时,药草都用布包着堆在墙角,遇着雨天就发霉,抓药时得在一堆布包里翻来翻去,常常错拿漏拿。有次给伤兵抓治风寒的药,竟混进了清热的板蓝根,差点出了人命。“好,好,这样就不会乱了。”他声音有些发颤,眼角悄悄泛起红。
隔壁的伤兵营房里,几个学徒正往地上铺干草。新割的干草晒得干爽,带着阳光的味道,铺得足有半尺厚,踩上去簌簌作响。“李伯说过,干草防潮,伤兵们睡在上面,伤口不容易化脓。”一个学徒一边铺一边念叨,手里的动作却不含糊,把干草铺得匀匀实实。李伯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想起从前伤兵们挤在漏雨的破庙里,铺着发霉的稻草,不少人的伤口溃烂发炎,最后只能截肢,心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疼。
煎药间的灶台是素问特意盯着砌的。砖石垒得方正,灶口对着窗外,烟囱修得又高又直。“这样烧火的时候烟能顺着烟囱出去,不会呛着煎药的人。”素问正蹲在灶前,用瓦片把灶膛的缝隙堵上,“而且灶台分了三层,能同时煎三副药,效率能快不少。”她抬头时,发梢沾了点灰尘,却丝毫不影响那双清亮的眼睛,像盛着山间的溪水。
李伯走到院心,看着学徒们各司其职:阿福在药房里核对药名,阿石帮着抬新到的药罐,诊室里,年长些的学徒正给一个老乡搭脉,问得仔细,记得认真。一切都有条不紊,像一幅早就画好的画,却比任何画都鲜活。他活了六十五年,从战乱年代逃到这片镇子,见过瘟疫肆虐时的尸横遍野,见过伤兵无药可医时的绝望哀嚎,何曾见过这样规整、这样有生气的医署?
“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医署。”李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抬手抹了把眼角,竟摸出些湿意。
素问刚好走过来,听见这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忽然指着院角的空地笑了:“李伯,这医署还不算完呢。”那片空地约莫丈许见方,土已经翻过了,露出湿润的褐色泥土。“这里要种上薄荷和金银花。”她蹲下身,指尖戳了戳松软的泥土,“薄荷叶子揉碎了能驱蚊,夏天伤兵们住在这里也舒坦些;金银花能清热解毒,晒干了就能入药,省得再去山里采。”
李伯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空地旁边靠着几捆刚买回来的秧苗,绿油油的,透着勃勃生机。他忽然想起素问刚到镇子的时候,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背着个药篓子,跟着采药人进山认药。有次山里下暴雨,她摔断了腿,还是自己给她接的骨。那时她就说,要是能有个像样的医署,能让老乡们少受点苦就好了。没想到,不过五年,这姑娘真的跟着自己把医署建起来了。
“好,种!明天就种!”李伯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开了朵花。
傍晚的时候,镇上的老乡们听说新医署竣工了,都提着自家的菜篮子、米袋子赶来。王大娘端着一筐刚蒸好的馒头,塞进阿福手里:“你们建医署辛苦了,吃点热乎的。”张大叔扛来一捆柴火,往煎药间门口一放:“这柴火耐烧,煎药正好用。”孩子们围着药柜转,好奇地看着抽屉上的药名,素问就耐心地给他们讲每种药草的用处。
李伯站在院门口,看着满院的烟火气,忽然觉得眼眶又热了。晚风拂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也吹动了墙角的秧苗。他仿佛已经看到,夏天的时候,薄荷和金银花爬满了院墙,紫的花、白的花缀在一起,风一吹,满院都是药香。而诊室里,学徒们正忙着给老乡看病,伤兵营房里,有人在晒着太阳聊天,煎药间的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混着药香飘向远方。
阿石跑过来,递给李伯一碗凉茶:“李伯,您喝口水歇会儿。”李伯接过碗,喝了一口,清甜的茶水顺着喉咙往下滑,舒服得叹了口气。
“素问姑娘说,等薄荷和金银花长起来,还要在院门口种棵老槐树,夏天能遮凉。”阿石叽叽喳喳地说,“还说要教我们认更多的药草,以后咱们医署的药就更全了。”
李伯点点头,看向正在给老乡诊脉的素问。夕阳的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的动作轻柔,声音温和,像极了年轻时的妻子——他的妻子也是个懂药的姑娘,可惜在战乱中没了。要是妻子能看到这新医署,看到这么多笑脸,肯定也会很高兴吧。
夜深了,老乡们都走了,学徒们也睡下了。李伯和素问坐在院心的石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青瓦上,像铺了层霜。
“李伯,您说以后医署会越来越好吗?”素问轻声问。
李伯看着墙角的秧苗,又看了看熟睡的学徒们,重重地点了点头:“会的。有你们在,肯定会越来越好。”
风又吹过,带着秧苗的清香。李伯知道,这青瓦盖成的医署,不仅装着药草,装着医术,更装着无数人的盼头。而那些刚种下的秧苗,就像这医署,就像这些年轻的学徒,总会在时光里慢慢长大,开出满院的花,飘出满院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