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神秘的一天(1/2)
晨光,是小心翼翼渗透进来的。
它先是在厚重的遮光窗帘边缘,镀上一条极细的金线,然后才尝试着,用极其温和的力道,一点点推开卧室里的昏暗。光线落在眼皮上,带来一种暖融融的触感,我醒了。
但我没有立刻睁开眼。
这是一种熟悉的仪式。在完全感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需要先确认安全。身下的床垫柔软得恰到好处,带着阳光晒过的、干净蓬松的味道,这是闺蜜家里永远不变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被子沉重而温暖,像一层柔软的无形盔甲,将我严密地包裹起来。耳边是绝对的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声遥远的、模糊的鸟鸣,不但不觉得吵,反而更衬得这方天地的静谧。
我知道,我在她家。这是我除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外,唯一能真正放松呼吸的地方。
又躺了大概十分钟,我才缓缓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即使来过很多次,也依然觉得陌生)逐渐在视野里清晰。我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侧过头,看向床头柜。那里一如既往地放着一杯水,杯底压着一张便签纸。我伸手拿过来,熟悉的、略带潦草却充满活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早餐在厨房温着,是三明治和牛奶。我上班去啦,中午会给你打电话。冰箱里有你喜欢的酸奶,wiFi密码没变。乖乖的,晚上回来给你带栗子蛋糕。>_<”
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一股暖流,缓慢而坚定地注入心田,驱散了醒来时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对崭新一天的惶惑。她把一切都想到了。这种被细致入微地照顾着的感觉,对我而言,是堪比救生索的存在。
我坐起身,没有立刻下床。抱着膝盖,我在床上又坐了会儿,只是静静地听着这房子的“呼吸”。空调低沉的运转声,冰箱偶尔启动的轻微嗡鸣,还有楼下隐约传来的、别人家开关门的声响……这些声音构成了一个安全的背景音,告诉我,世界在运转,但与我无关,我可以安然地待在这个气泡里。
终于,我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木质地板带来一丝微凉,但很快就被脚温焐热。我走到窗边,没有拉开窗帘,只是将脸贴近窗帘的缝隙,向外窥视。
悠悠地打着太极,有保姆推着婴儿车散步,还有几个穿着职业装的人步履匆匆地走向小区大门。他们都有自己的方向,有自己的社交场。我看着他们,心里既有一点微弱的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隔岸观火般的庆幸。幸好,我不必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在缝隙前站了一会儿,我才离开卧室,走向卫生间。
洗漱的过程是缓慢而机械的。温热的水流过脸颊,带来清醒的感觉。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容易受惊的小动物般的神色。我试图对镜子挤出一个微笑,但看起来有些勉强,索性放弃了。
来到厨房,果然,微波炉的保温灯亮着。打开,里面是精心准备的火腿鸡蛋三明治,用保鲜膜细心地包好了,旁边还有一杯似乎刚热过不久的牛奶。她把时间算得很准。我把食物拿出来,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餐厅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侧面,视野不算开阔,但很安静。我慢慢地咀嚼,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只是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和这个空间赋予我的宁静。吃完后,我把杯盘洗净,擦干,放回原处,确保一切恢复如初,仿佛我没有动过一样。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习惯,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别人的空间带来任何一丝紊乱。
之后,便是大段大段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时间。
我回到了昨晚睡的那个房间,其实也是闺蜜的书房。靠墙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从严肃的专业着作到轻松的流行小说,应有尽有。我熟门熟路地抽出一本看到一半的散文集,窝进了窗边那张巨大的、铺着厚厚绒垫的单人沙发里。
这张沙发是我的“安全岛”。它足够宽大,可以让我整个人蜷缩进去,两边高耸的扶手像可靠的壁垒。我拉过旁边叠好的羊毛毯盖在腿上,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然后翻开了书页。
阳光此时已经变得强烈了一些,透过厚重的窗帘过滤后,只剩下一种朦胧的、柔和的光晕,恰好照亮我手中的书。文字的世界是另一个绝佳的避难所。在这里,没有需要应对的目光,没有需要组织的语言,只有作者平和舒缓的叙述,像一条安静流淌的河流,载着我缓缓漂向远方。偶尔,我会抬起头,发一会儿呆,看着光线中浮动的微小尘埃,它们无序地、自由地飘舞着,像我很多时候无法安放的思绪。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精确的刻度。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隐约的饥饿感唤醒。合上书,我看了看手机,才上午十点多。离她中午打电话来,还有一段时间。
我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果然,在显眼的位置,放着几盒我最喜欢的口味酸奶。我拿了一盒,又回到我的沙发“安全岛”。揭开酸奶盖,小心地舔掉盖上的凝固层,然后用小勺一点点舀着吃。冰凉酸甜的触感在舌尖化开,是一种简单而确切的快乐。
吃完酸奶,我并没有继续看书。一种微小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念头冒了出来。我站起身,开始在客厅里慢慢地踱步。这个家,我太熟悉了。熟悉每一个角落,熟悉每一件摆设的来历。
我走到电视柜前,那里放着好几个相框。其中最大的一张,是我和她的合照。照片上的我们,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校服,在学校的操场上,她搂着我的肩膀,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而我,则微微侧身靠着她,笑容有些羞涩,但眼神是明亮的、放松的。那时的阳光很好,青春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我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相框玻璃上那个笑容腼腆的自己。那时候,虽然也胆小,也害怕在人前说话,但因为身边有她,好像就凭空生出了许多勇气。至少,在和她一起的时候,世界是不那么可怕的。
离开相框,我又走到阳台的玻璃门前。阳台被她打理得很好,种满了各种绿植,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我看着那些绿萝、吊兰、多肉,它们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安静地生长,不需要与任何人交流。这一点,让我很是羡慕。
正当我对着绿植出神时,一阵尖锐的门铃声猝不及防地炸响!
我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一下子涌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全身冰凉的触感。巨大的恐慌感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
谁?!会是谁?
快递员?送外卖的?物业?还是……什么不认识的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耳朵却异常灵敏地竖起来,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门铃又响了一次,更加持久,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意味。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手心瞬间沁出了冷汗。
快走开!快走开!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
我下意识地后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迅速缩回了卧室,并且反手轻轻关上了门,仿佛这薄薄的一扇木门能阻挡一切外界的侵扰。我背靠着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咚咚咚的声音响得我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门铃没有再响起。接着,我听到似乎有纸张摩擦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远去了。
走了……
我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浑身脱力般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恐惧感慢慢退潮,留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一股强烈的、对自身无能的沮丧和羞愧。
只是门铃而已。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情景。我却反应得如同遇到了洪水猛兽。这种剧烈的、不受控制的生理和心理反应,每次都让我感到无比疲惫和厌弃自己。为什么别人可以那么自然地应对,而我却连面对一个陌生声音的勇气都没有?
我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四肢也恢复了力气。我才慢慢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窗边,再次透过那条缝隙往外看。楼下,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人正骑上电动车离开。果然只是快递。
一场虚惊。但对我内心世界的冲击,却不亚于一场真实的风暴。
我失去了继续踱步或者看书的兴致。重新蜷缩回沙发里,拉过羊毛毯把自己裹紧,仿佛这样才能重新获得一些安全感。刚才的惊吓消耗了不少精力,我感到了些许倦意,便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也不安稳,光怪陆离的碎片交织,好像总是在奔跑,在躲藏。
不知睡了多久,是被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唤醒的。是专门为她设置的铃声,一首轻快温暖的曲子。
我几乎是立刻醒了过来,摸索着找到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醒着呢?还是刚被我吵醒?”她清亮活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头的阴霾。
“刚醒……”我小声说。
“吃饭了吗?我早上给你留的早餐吃光没?”她那边听起来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公司的休息区。
“吃了。很好吃。”我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低声说,“刚才……有快递按门铃。”
“啊?吓到了吧?”她的声音立刻充满了了然和心疼,“没事没事,就是送文件的,我让他放门口了。别怕啊,门我反锁好了,安全的。”
她总是这样,不需要我多说,就能精准地猜到我的状态,并且立刻给予最直接的安抚。她没有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也没有试图讲什么大道理,只是简单地告诉我“别怕,是安全的”。这种理解,比任何鼓励都更有力量。
“嗯……”我鼻子有点发酸,轻轻应了一声。
“我晚上准时下班,给你带xx家那超好吃的栗子蛋糕哦!你乖乖在家看看书,或者看看电影,我床头的平板里有新下载的几部治愈系动漫,你肯定喜欢。”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蛋糕,看一部老电影,怎么样?”
“好。”我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那行,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啦。记得去门口把快递拿进来,是我买的一本书。别忘了啊!”
“嗯。拜拜。”
挂了电话,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感已经消失了。她的声音似乎还在空气里残留着温暖的余韵。我在沙发上又赖了一会儿,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心里变得踏实了许多。
她让我去拿快递。
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只是打开门,把门口的东西拿进来而已。很短的时间,不会遇到任何人。她已经确认过是安全的。
我站起身,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再次谨慎地向外看了看。楼道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很。那个扁平的快递文件袋,就安静地躺在门外的地垫上。
我深吸一口气,一只手紧紧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放在门锁上。动作迅速地拧开反锁,拉开一条门缝,快速地伸出手,将那个文件袋捞了进来,然后立刻关上门,“咔哒”一声重新反锁。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可能不超过三秒钟。
但做完这一切,我还是靠在门上,微微喘了口气。手心又有点湿。不过,这次除了残留的一丝紧张,更多的是一种“任务完成”的微末成就感。看,我还是能做到的。
我把快递文件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没有立刻拆开。这是她的东西,我不好擅自打开。
解决了“拿快递”这个小小的挑战,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想起她说的平板电脑里的动漫,我决定去她的卧室看看。
她的卧室和书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书房更偏向中性、简洁,而她的卧室则充满了女孩子气息。柔软的公主床,堆满了毛绒玩具,梳妆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空气里弥漫着她常用的那款甜甜的香水味。
我找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解锁(她知道我的指纹,很早以前就录入了),果然在视频应用里看到了一个新建的文件夹,名字就叫“给宝贝的储备粮”。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部画风清新温暖的动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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