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赵万财的商路(2/2)
那日,李芷兮当着全家人的面,说道:“赵儒业虽是商贾,但这半年来,他明知父亲入狱,李家式微,却依旧坚持礼数,从未轻视。比起那些见风使舵,避之不及的世家子弟,强上百倍。”
“可他是商人之后!”李立恒拍案而起。
李芷兮抬眼,眼中是决绝:“那就让他不再是。女儿此生,非赵儒业不嫁。”
她以死相逼,李家人最终无奈妥协。李立恒长叹一声:“罢罢罢,女大不中留。”
我们的婚礼轰动整个小半个应天。十里红妆,规格仅次于皇家。
婚后,李立恒果然出手相助,帮赵家摆脱了困境。
但代价是惨痛,父亲不得不对家族进行大清洗,将参与走私的族人全部送官,并主动配合当地官员查处赵家多处产业。
臃肿的赵家一时间血流成河,但也变得清明起来。
我的商业头脑得到了岳父的赏识。
在李立恒的指点下,我开始懂得如何在规矩内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银钱开路,加上岳父的能力,我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李家在官场也一路青云直上。
婚后第二年,李芷兮生下了我们的儿子。岳父亲自为他取名明远,寓意光明远大。
这个孩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也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我对他极为溺爱,总觉得我幼时缺失的,都要补给孩子。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他犯了错,我也总是偏袒。
他的骄纵,他的挥霍,他身边聚集的谄媚之徒,我都看在眼里,却总以男孩子总要经历,他有资本犯错来自我宽慰。
我想着,等我为他铺好路,他的人生自然会一帆风顺。
儿子十一岁那年,想要进武昌最好的江汉书院,但成绩不够。
我大手一挥,捐了一大笔钱,书院便欣然收下了他。在武昌地界,谁不卖赵家几分面子?
我的商业版图此时已不再扩张,只求维稳。我开始思考如何为儿子铺就更稳妥的道路。
我还没想出道路来时,儿子自已却找到了他的大树。
直到他在书院被秦思齐的光芒刺痛,跑回家发脾气:“有个农家子叫秦思齐,夫子今天夸了他整整一堂课。”
我心中一动,让下人去打听这个秦思齐。回报说,这孩子父亡母抚养,现在靠族人接济度日,但在书院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尤其精通算术经世之学。
我特意去书院看了一眼。那孩子虽然衣衫破旧,但脊背挺直,眼神清亮。
当他解答夫子提出的难题时,逻辑清晰,见解独到。
那一刻,我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奇货可居。”
我才猛然惊觉,我给予他的资本,正在腐蚀他向上的心气。于是,我顺水推舟,引导他去接近秦思齐。
这步棋,起初是出于最功利的奇货可居心态。
秦思齐的贫寒与才华,形成了极致的反差,这种人,要么被生活压垮,要么一飞冲天。
我看到了他眼中那种清亮坚定,不为物役的光芒,那是我在无数商人、甚至许多官员眼中都未曾见过的。
我没有直接给钱,那样太俗气。我让明远多与他交往,甚至故意创造机会让他们相处。
近朱者赤,明远果然慢慢有了变化,开始反抗那些酒肉朋友的邀约,第一次对钱有了概念,甚至下学后会主动去找秦思齐讨教学问。
我暗中观察,越来越觉得这笔投资值得。
当秦思齐拿着茶叶找我时,我故意给了一份考验,但那孩子是真的聪明,写了一份策论,我当时就觉得,我半辈子经商,还不如一个孩子。
我压下心中激动,又进行了一些考验,只感觉这孩子答的太完美了。
我特意安排了一次家宴,邀请秦思齐过府。“思齐,你族人生活清苦。你说的茶叶生意,我便投了,利润就按着策论上的分。”
秦思齐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起身行礼:“赵伯父厚爱,思齐感激不尽。”
那一刻,我知道,这条线已经搭上了。
秦思齐以为只是赚点小钱,实则已经踏入了李家的势力范围。
我暗自欣慰:明远,爹已经为你找好了大树,只要你抱紧了,这一生都能安稳无忧。
秦思齐的手段让我吃惊。有一次,他的族人避开我,偷偷贩卖茶叶,被官府查获。
我让他处理,本以为他会周旋求情,没想到他直接依法严办,将涉案族人全部查处,毫不留情。
事后他来找我请罪:“赵伯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今日留情,明日便有更多人铤而走险。还请伯父见谅我族人之过错。”
我看着这个年轻人冷静的脸,忽然意识到,他比我想象的更加果断,也更难掌控。
但这反而让我更坚定了投资他的决心,成大事者,必须有这样的魄力。
秦思齐十六岁中举,十九岁便高中探花,成了翰林院编修。这样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后来的发展,远超我的预期。
秦思齐的才华、心性、手段,一次次让我惊叹。
外放为官,将不法之财尽数投入民生建设,更让我窥见了一种迥异于寻常官僚的理想主义情怀与实干能力。
我一生钻研利,却在中年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义与利结合的可能。
明远二十岁时,我动用半生积蓄和岳父的人脉,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娶一位公主。
让赵家门楣再上一层。海量的财富,终于换来了门庭的更改。
婚礼上,秦思齐送的贺礼是让其买北平的房。
明远信了,挥挥手买下了那几条街的所有房产。我当时都懵了,我经商一生,从未做过如此大手笔,又如此冒险的投资。
几年后永靖之役,四皇子郑烜登上皇位。
那一刻,我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脸,第一次感到自已老了。
四十六岁那年,我将家主之位传给了明远。
儿子仿佛天生就会经营,赚钱如吃饭喝水般自然。
我欣慰地看着他,但心中也有一丝隐忧,权力容易让人迷失,赵家几代人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他正当年少气盛,能否真正听进去?
我病重这段时日,看着明远在权势中险些迷失,又因秦思齐的点拨而幡然醒悟,匆匆赶到我病榻前忏悔,我心中那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远儿能听进诤言,他没有迷失。
秦思齐,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不仅荫庇着明远,更指引着赵家走向一条不同于以往任的道路。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气息也微弱下去。
明远握着我的手,很紧,我能感受到他的颤抖与不舍。
芷兮坐在床边,默默垂泪,风采不再,情意依旧。
对着明远最后嘱咐了一遍:“明远,赵家的根本不在朝堂,也不在商场,而在…识人之明。”
视野彻底暗下去之前,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楚末冬夜里,父亲抱着襁褓中的我,对母亲说的话,“我要儒业走的,是另一条路。”
这条路,蜿蜒曲折,我终于…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