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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蛇盘山,鹰愁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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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秀莲入了性命双全之境,姜义也就乐得在家里多逗留几日。

这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倒有几分新婚时的趣味。

彼时是手把手描红,如今却换成了教她捏诀。

画的不是眉目,而是术法神通。

那三门法术,姜义早已熟得透彻,拆碎揉开,一点点喂与妻子。

柳秀莲天资不差,新晋阶后正是神清气足,学起来自然也快。

偶尔遇上“壶天”法门里几处拗口关窍,难免微蹙蛾眉,指尖法印也随之走了样。

姜义并不催促,只含笑在旁看着,待她自己绕出来。

或是真过不去时,才伸手以阴阳二气轻轻一拨,替她理顺法力流转的脉络。

“这法门,讲的是个‘顺’字。心不顺,气也不顺,袖里乾坤,自然便乱了套。”

他慢悠悠道。

柳秀莲白了他一眼,那风情,比年轻时还添了几分:“就你话多。”

话虽如此,下一次再捏印,已稳妥许多。

传法之余,姜义便在书房画符。

朱砂、兽血、金粉调了满砚,黄符纸铺了满案。

笔走龙蛇间,一张张敛气、神行、护体的符箓次第成形。

各画了十余张,挑几张交给妻子,教她贴身收好。

其余的,只袖口一拂,便都收入壶天,以备不虞。

这般安稳的日子,又溜走了月余。

直至这一日,祠堂里的香火无风自摇,青烟缭绕间,姜亮的身影方才缓缓凝实。

他手里托着一卷泛黄的皮质图舆,神色间带着几分功成后的笃定。

这还是他练成壶天法后,摸索出的新门道。

人在长安,收物入壶;

神魂回祠,却能将那壶天里的物件,于顷刻之间取出。

有此一法,便是隔着千山万水。

也能在顷刻之间,把家中新鲜灵果灵药,递到远在洛阳的李文雅手里,实在快哉。

姜义正倚灯看书,见他现身,便合卷搁下,目光落在那图舆上。

“幸不辱命。”

姜亮微一颔首,将图舆在案上徐徐铺开。

那兽皮不知取自何种异兽,纹理坚韧,山川河流刻画得脉络分明。

自东向西,一条蜿蜒红线,自“两界村”的墨点起始,穿州越府,直抵名为“鹰愁涧”的险峻峡谷。

而沿线之上,星星点点,十数个朱红小点若隐若现,煞是醒目。

姜义的指尖,慢悠悠地在那一个个朱红小点上划过,像是抚琴,又像是点兵。

姜亮立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缓缓道:

“爹爹,这西牛贺洲,确实不是善地。妖魔盘踞,杀伐不断,寻常人去了,便如羔羊投了狼窝。”

话头顿住,他指向那一簇红点,忽又一转:

“可天道从不绝人活路。这些标注的,便是自两界村至鹰愁涧,一路山川土地、河伯水神的驻处。”

“虽说位卑权轻,却到底是天庭正册的神祇,各守一方烟火。只要在他们庇佑之地,便还算是化内,不至彻底失了分寸。”

姜义目光微闪,淡声问:“此话怎讲?”

“道理简单。”

姜亮的语气里,透出几分过来人的清冷:

“要么是那片山头干净,不曾养出甚么成气候的妖王,神祇们得以清闲;要么,便是神祇与山中大妖,早已达成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说到“默契”二字时,他唇角微挑,语气里夹着几分江湖人的揶揄,又带几分“世理原该如此”的自然。

“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坏了彼此的规矩,大面上,总能相安。”

“爹爹此行,只需循着这些红点,遇山拜山神,遇水拜河伯,便如行走官道。虽不敢说十成十,却也能避开九成九的麻烦。那些真个蛮横不讲理的,终究是少数。”

姜义静静听着,指节在图舆上轻轻叩击,眼神深远。

柳秀莲出关之后,家中无忧,他那颗外出的心,也渐渐活泛开来。

这一趟西行,绝非心血来潮。

早在数月前,他便已细细筹算。

甚至叮嘱过家人,除却姜钧,其余人不得再去后林采摘。

如今万事俱备,也是时候启程了。

姜义将那卷图舆收进壶天,信步绕到屋后果林。

晨光才露,露华未晞,林中氤氲着一股清甜果香。

只见枝头累累,沉甸甸挂满了熟果,皮色晶莹,灵光流转,仿佛随手摘下,便能溅出汁液来。

这两个月积攒下来,竟有这般光景。

姜义也不急,伸手一颗颗拈下。

衣袖一展,数百灵果悄然没入壶天,如鸟投林,连衣袂都不曾摇曳半分。

壶天之内那方天地,自有妙理,时序几乎停滞,灵气滴水不漏。

这些果子放进去,纵是搁上一年半载,再取出来时,依旧带着枝头方才离落的清润。

这是行囊,也是途中最稳妥的资粮。

收拾停当,他又去了刘家庄子。

一来叮嘱女儿女婿,自己不在时,多照拂些家中;

二来,也是为借用那件霓霞鲛绡。

姜曦本就聪慧,一眼便瞧出父亲心思,并不多问,只将鲛绡取下,亲手替他披上。

“爹爹此去,山高水远,万事小心。”

“晓得。”

姜义轻声应了,顺手理了理鲛绡的衣角。

此物轻若无物,薄如蝉翼,披在身上,只觉光影微微一晃,整个人便似淡去了几分,溶进四周景致里。

该备的俱备,家中诸事,早已一一叮咛停当,他也不再耽搁。

惯用的阴阳铜箍棍往后腰一别,与妻女寥寥道别,便自出得院门。

那条后山西行近路,眼下还走不通。

姜义倒也不恼,笑了笑,调转方向,一头扎进更广阔的山林。

绕行便绕行罢,左右不过多费些脚程。

以他如今修为,时日不算甚么。

待到穿林而出,抬眼望去,天穹气象已然大异。

中原的温润已尽,空气中多了几分苍莽与野烈。

脚下土地,已是西牛贺洲的境界了。

此地的禽兽,已大不似南赡部洲。

林中蹦出的一只野兔,耳尖灵动,眸子里竟透出几分机巧。

一头寻常野猪,獠牙上隐隐翻卷着煞气,若不细看,还当是山魈作祟。

虽不至成精,却也各自带了几分道行,比起南边的同类,凶悍得多。

姜义早有预料,并不放在心上。

他手指一勾,一只灰扑扑的麻雀便自枝头扑簌而下,落在指尖,啄了两下,随即展翅前飞,替他探路。

他自己则把那霓霞鲛绡往身上一拢,气息收敛,身形一晃,仿佛融进了林影间,不声不响地缀在其后。

循着图舆上那条红线,他不疾不徐,沿山川水脉行去。

说起来,若非此处凶险非常,鹰愁涧离两界村其实并不算远。

前世记忆中,那位长老不过骑匹凡马,从入冬行至腊月,也就到了。

换算下来,不过一两个月的脚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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