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集:《世族非议》(1/2)
廷辩东出
咸阳宫的铜钟在晨雾中撞响第三声时,商鞅踏着阶前未散的霜气走进正殿。玄色朝服下摆扫过冰冷的白玉石,他目光扫过两侧列坐的臣僚,最终落在御座上那个身着玄纁冕服的身影——秦孝公嬴渠梁。
今日的朝会不同往日,殿内气氛像淬了冰。左侧世族列中,太傅甘龙的手反复摩挲着腰间玉佩,眼神却死死盯着商鞅;右侧军功大夫们的甲胄泛着冷光,他们身后站着几位刚从河西归来的百将,袖口还沾着关外的沙尘。商鞅心里清楚,一场关于东出的争辩,早已箭在弦上。
“诸卿今日有奏,可直言。”秦孝公的声音透过殿内的铜鼎传过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登基十三年,变法九年,秦国从积弱到能与魏国抗衡,可这朝堂上的暗流,从未真正平息。
话音刚落,甘龙便拄着玉杖站起身。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须发皆白,却依旧腰杆挺直,他先是对着御座深深一揖,而后转过身,目光如刀般投向商鞅:“臣有一事启奏君上,商君近日所提‘东出取汾阴、上郡’之策,臣以为不可行。”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窗外的风声都似被隔绝。商鞅站在原地未动,指尖轻轻叩着腰间的剑鞘——那是秦孝公亲赐的“镇国剑”,象征着变法的权柄。
“汾阴乃魏国储粮重地,上郡更是其西部门户,魏军在此布防多年,兵力雄厚。我大秦虽经变法,国力稍振,可若贸然出兵,恐耗空关中积蓄,此其一。”甘龙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每说一句,左侧世族便有几人点头附和,“其二,商君为筹东出,竟要再改军功爵制,许庶民凭情报授爵。我大秦爵位,历来为贵族所承,如此行事,岂不是动摇贵族根基?长此以往,宗室无存,社稷何安?”
最后一句话,甘龙几乎是喊出来的。他身后的公子虔猛地拍了下案几,青铜酒樽里的酒洒出来,溅在玄色锦袍上:“甘太傅所言极是!当年商君刑我黥面,已是折辱宗室,如今又要让泥腿子与贵族同列,此乃亡国之策!君上,万不可听商鞅蛊惑!”
世族们的声音瞬间炸开,有的痛陈“古法不可改”,有的忧心“庶民掌权必生乱”,连平日里还算中立的少府,也跟着附和“关中农桑刚有起色,不宜妄动刀兵”。商鞅静静听着,目光掠过那些义愤填膺的面孔——他们中,有人的封地在河西,变法后被收回重分;有人的子弟因无军功,至今未能承袭爵位,这场争辩,从来不是为了秦国,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商君,你为何不说话?”秦孝公的声音适时响起,压下了殿内的嘈杂。他看着商鞅,眼神里有信任,也有期待——他知道商鞅总有办法,可这场争辩,需要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
商鞅上前一步,对着御座躬身行礼,而后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侧臣僚,声音清晰而沉稳:“甘太傅说东出耗空积蓄,臣敢问,我大秦若不东出,难道要永远困守关中?”
一句话,让世族们的声音顿住。商鞅继续说道:“魏国占我河西之地二十余年,年年在汾阴囤积粮草,其意何为?无非是待我大秦内乱,再挥师西进。今日我们不打过去,明日魏军便会打过来,到那时,何止是积蓄耗空,恐怕连关中之地,都要沦为魏国的牧场!”
他抬手指向殿外,晨光恰好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玄色的朝服上:“至于甘太傅说‘动摇贵族根基’,臣倒要问问,何为根基?是贵族的封地,还是大秦的百姓?”
商鞅走到列坐的军功大夫面前,从一位百将手中接过一卷竹简,展开后举过头顶:“这是去年关中农桑的账簿。变法九年,我们推广垄作法,清查无主土地,按耕织爵授田。去年关中粟米产量,比变法前增了三倍;河西收复后,我们将荒地分给退役士兵和流民,今年春播,仅河西一地,便种了两百万亩粟米。这些粮食,不是贵族的,是大秦百姓的,是支撑我大秦活下去的根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公子虔:“公子说庶民不可与贵族同列,臣倒要说说河西军功。去年收复河西,秦军将士中,有三成是庶民子弟。他们中,有人割了魏军的头颅,换了公士爵;有人守城门到最后一刻,断了胳膊,却让家人得了授田。这些人,用命护着大秦,凭什么不能得爵位?凭什么不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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