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齿轮回响（2/2）

天色渐亮。王庭遭受入侵、至高瑰宝誓约之矛失窃的消息，如同最猛烈的瘟疫，迅速传遍了都城的每一个角落。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化为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亵渎的屈辱感。

尤其是当议会的初步调查结果指向一个“银发尖耳的女性入侵者”时，这种怒火找到了具体的倾泻目标。

并非所有矮人都亲眼见过精灵，但古老的隔阂与猜忌此刻被无限放大。

一个异族，窃取了他们刚刚逝去的英雄之王最伟大的遗产！这无异于对整个矮人族的宣战！

大规模的搜捕开始了。

武装到牙齿的巡逻队挨家挨户地盘查，蒸汽步行机沉重的足音踏过每一条街道，空中还有加装了探照灯的旋翼机在嗡嗡盘旋。

每一个非矮人面孔都会遭到最严厉的盘问和监视。民众的情绪被点燃，酒馆里、工坊中，到处都回荡着要求严惩窃贼、找回神矛的怒吼。

艾莉亚藏身的废弃气缸甚至不止一次被巡逻队检查过附近区域，沉重的脚步声和蒸汽喷涌声近在咫尺。她屏住呼吸，将全部生命力收敛到最低，如同冬眠的蛇，依靠着半精灵的坚韧和那身破损盔甲的微弱遮蔽效果，勉强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搜查。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伤口隐隐作痛和外界传来的、充满敌意的喧嚣。怀中的碎片冰冷依旧，沉默地陪伴着她。

日落时分，一种熟悉的剥离感再次悄然浮现。比米勒离开时缓慢，却更为坚定和不可抗拒。仿佛这个世界的水正在慢慢上涨，要将她这块不该存在的礁石彻底淹没。

时候快到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让矮人永远沉浸在失落与仇恨中，让这八块碎片的存在成为一个无解的谜团。那场交换……必须留下一个答案，或者说，一个指向未来的问号。

夜幕再次降临，外面的搜捕力度似乎稍有减弱，但气氛依旧紧绷。艾莉亚推开气缸的阀门，艰难地爬了出来。身体的虚幻感越来越强，仿佛随时会散成光点。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王庭外围那段最为高大、最为古老的防御城墙移动。那里是视野最为开阔的地方。

她的出现很快就被发现了。

“在那里！”

“那个精灵窃贼！”

“抓住她！！”

怒吼声、警报声再次打破夜的平静。蒸汽探照灯的光柱猛地扫过来，牢牢锁定住她踉跄的身影。弩箭开始呼啸着射来，钉在她身边的城墙石砖上。

艾莉亚没有理会，只是咬着牙，用尽最后力气攀上城墙的垛口。寒风吹拂着她的银发，身下是灯火通明的矮人都城和无数指向她的武器与愤怒的面孔。

追兵正从两侧的阶梯蜂拥而上。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边缘处散发出微弱的、星辰般的光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就在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刹那，她转过身，面向那些即将冲到她面前的、最愤怒的矮人卫士和闻讯赶来的几位议会大师。

她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指向夜空，指向那不可知的未来。她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矮人的耳中，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回响，仿佛跨越了无数时空：

“当所有誓约归于一处，齿轮鸣响之时，圣矛自显。”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影彻底化为一片飘散的光点，如同被吹散的萤火虫群，迅速黯淡、消失在了寒冷的夜风中。

只留下城墙上愕然、愤怒、却又陷入巨大困惑的矮人们，以及那句如同谶语般、在空中久久回荡、注定要被镌刻进矮人历史与传说之中的话语。

怀抱着那八块沉重碎片的触感仿佛犹在，而交出完整圣矛的人类早已离去。留下的，是一个绵延千年的等待与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