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4章 高宗宣皇帝中之下(2/2)
周宣帝宇文赟刚即位时,曾有过“服汉魏衣冠”“改元大成”的革新姿态,甚至一度废除武帝时期严苛的《刑书要制》,看似要走“宽政”路线。但短短一年间,他便暴露了荒淫暴虐的本性:
--政策反复无常:先是废除严刑,却因“民轻犯法”和自身“恶人参谏”,转而制定更严苛的《刑经圣制》,用“密令左右伺察群臣”的特务手段控制朝堂,将法律变成满足私欲的工具。
--生活奢靡无度:居丧期未满便沉溺“鱼龙百戏”,聚美女充实后宫,甚至禁止“仪同以上女辄嫁”,将权力凌驾于伦理之上;游宴旬日不出,政事全由宦官转达,彻底背离帝王职责。
--拒谏与滥杀:面对乐运“舆榇死谏”列举的“八失”(独断专行、后宫干政、政策反复、穷奢极欲等),他最初欲杀之,虽因元岩劝谏暂息怒火,却未真正悔改;后续更借故诛杀王轨、宇文孝伯等忠臣,连“脱巾顿颡”死谏的元岩也被罢黜,用恐怖统治清除异己。
这种“先宽后暴”的转变,本质是专制皇权的失控:当权力缺乏制约,统治者的个人欲望便会无限膨胀,所谓“改革”不过是权力交接时的短暂伪装。
忠臣的悲剧:理想与现实的撕裂
这段历史中,几位大臣的命运尤为令人唏嘘:
--乐运:以“舆榇(抬着棺材)死谏”的极端方式,直指皇帝八大过失,甚至预言“周庙不血食”,展现了士大夫“以死明志”的刚烈。他的幸存,并非皇帝幡然醒悟,而是元岩以“广圣度”为由的策略性劝谏,反衬出忠言需靠“话术”保命的悲哀。
--王轨:明知郑译当权后自己“及祸”,却因“忠义之节不可亏违”拒绝叛逃,最终从容赴死。他的遗言“冀千载之后,知吾此心”,道尽了忠臣在黑暗时代的精神寄托——将价值实现寄望于历史评判,而非现世公道。
--宇文孝伯:面对皇帝质问“为何不言齐王谋反”,坦然回应“言必不用,所以不言”,并承认“谏而不从,实负顾托”,以“甘心受死”的姿态坚守臣节。这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殉道精神,既是对先帝的承诺,也是对专制皇权最无声的反抗。
他们的悲剧印证了一个残酷现实: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体制下,忠臣的坚守往往只能换来毁灭,而权力的任性足以碾压一切道义。
权力游戏的暗流:从“四辅官”到禅位背后的算计
周宣帝设置“四辅官”(大前疑、大右弼、大左辅、大后承),表面是效仿古制分掌权力,实则暗藏对权臣的制衡——尤其是将杨坚(后来的隋文帝)列为“大后承”,既利用其能力,又暗含提防。而他在即位一年后便“传位于太子阐”,自称“天元皇帝”,看似荒诞,实则是想摆脱政务束缚、专注享乐,同时以“太上皇”身份牢牢掌控权力(车服旗鼓“倍于前王”,可见其权欲未减)。
但这种“甩锅式禅位”加速了北周的崩塌:年幼的静帝无力理政,杨坚等权臣趁机崛起。王轨曾预言杨坚“貌有反相”,却因忠而见杀,最终杨坚代周建隋,恰恰印证了专制王朝“权柄下移”的必然逻辑——当最高统治者沉溺私欲,权力便会自然流向有能力、有野心的人。
结语:一段历史的镜鉴意义
这段记载虽短,却浓缩了专制王朝的典型困境:权力缺乏制约导致统治者私欲膨胀,政策反复损害民生与制度权威,忠臣被害瓦解统治根基,最终使王朝走向覆灭。乐运的“八失”不仅是对周宣帝的批判,更像是对所有专制政权的预言——当权力与责任脱节、私欲与公权混淆,再强大的王朝也会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而王轨、宇文孝伯等人的坚守,则让我们在黑暗的历史中看到人性的光辉与士大夫的精神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