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次振翅(1/2)
第一季荒野的呼唤
第三章第一次振翅
三天时间像沙漏里的细沙,在焦虑与期待的缝隙中无声流走。
陈飞白天照常去医疗中心做“物理治疗”,在医生和护士眼皮底下练习如何控制背部肌肉的异常紧张——或者说,如何更自然地掩饰源骨的悸动。晚上,他则躲在居住单元里,研读老吴给的笔记,尝试那些基础的冥想和感知练习。
进展缓慢得令人沮丧。
笔记上那些玄妙的描述——“感受源骨与宇宙能量的共振”、“想象光翼从肩胛绽放”——对陈飞而言就像天书。他能清晰感觉到背后那两团隆起的物理存在,能感知到它们内部细微的脉动,甚至偶尔能引发一阵短暂的、针刺般的能量流动,但也就仅此而已。所谓的“展开”,似乎遥不可及。
“别急,”前一天深夜老吴悄悄来找他时这样说,“源骨的觉醒需要契机,也需要压力。在安全的环境里,你的身体本能地知道隐藏才是生存之道。”
“那‘哭泣峡谷’的探索……”陈飞问。
“照常进行。即使不能飞,亲眼看看旧世界的遗骸,对你理解我们是什么也有帮助。”老吴的眼神深邃,“有时候,记忆不只是储存在基因里,也储存在土地里。”
出发的日子终于到来。
聚落按照预定路线,缓缓驶入一片被称为“风蚀谷”的区域。从外部观察屏上看,这里的地貌极为特殊——无数高耸的红色岩柱被岁月和风沙雕刻成扭曲的形状,像一片石化的森林。岩柱之间是深不见底的沟壑,狂风在其中呼啸穿梭,卷起漫天红沙,能见度极低。
“黄沙满天。”陈飞站在维修班的观察窗前,下意识地低语。
今天的风蚀谷格外暴躁。气象数据显示,峡谷内正形成罕见的强对流气旋,风速可能达到九级,并伴有剧烈的电磁扰动。聚落主控室已经发布黄色警戒,非必要人员禁止靠近外部区域,所有外部作业暂停。
这为怀望会的秘密行动提供了掩护,也增加了巨大的风险。
傍晚时分,陈飞以“背部肌肉需要热敷治疗”为由提前回到居住单元。他从床下拖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背包——里面装着老吴提供的装备:一套加固过的旧式防护服,一个独立供氧面罩(以防峡谷内的粉尘和有害气体),几根荧光棒,一小捆绳索,还有那把刻着飞鸟的金属钥匙。
他穿戴整齐,最后检查了一遍源骨的位置——防护服背部做了巧妙的加厚处理,可以掩盖隆起的轮廓。然后,他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门,沿着早已记熟的地下通道图,向集合点摸去。
集合点位于聚落最底层的废弃货物转运区。这里堆积着几十年都没动过的破损货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锈蚀的味道。陈飞到达时,已经有五个人等在那里。
老吴,穿着和陈飞类似的防护服,背着一个更大的背包。苏青,今天她没带那本厚重的笔记,而是携带了几个小巧的仪器和一把多用途工具刀。还有三个人陈飞在“梦做的晚餐”上见过:手臂有翼骨残留的年轻女子名叫林曦;那个秃顶男人是赵工,在能源部门工作;另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叫老雷,据说曾是聚落勘探队的成员。
“人都齐了,”苏青低声说,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转运区显得格外清晰,“再确认一遍计划:我们从七号应急闸口出去,那里位于聚落侧后方,监控有十五分钟的盲区——感谢赵工提供的维护日程表。聚落现在的速度是每小时五公里,我们会落在后面,必须在一小时内徒步赶到预定坐标点——‘哭泣峡谷’的第三号残骸区。在那里进行不超过四十分钟的探索和采样,然后赶到聚落前方十五公里处的汇合点,那里有一条旧的补给管道,我们可以从那里爬回聚落内部。”
“如果赶不上呢?”林曦问,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擦着前臂的弯曲尺骨。
“那就留在外面,”老吴平静地说,“等待下一次聚落经过,或者……想办法自己生存。”
气氛凝重了一瞬。
“风力在加强,”老雷检查着手持气象仪,“峡谷里的能见度可能不足五十米。而且电磁扰动会影响通讯和定位。”
“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苏青说,“记住,我们不是来送死的。我们是来寻找答案的。行动。”
七号应急闸口是一个直径仅一米的圆形气密门,位于聚落腹底部的装甲板接缝处。赵工熟练地撬开控制面板,接入一个自制的信号屏蔽器,然后手动旋转解锁装置。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一侧滑开,狂暴的风声和沙粒瞬间涌了进来。
外面是翻滚的红色世界。
陈飞第一次亲眼见到聚落之外的景象,尽管只是在昏暗的傍晚和沙暴之中。巨大的金属履带在身后轰鸣转动,碾碎岩石,扬起更高的沙尘。前方,风蚀谷的岩柱如同巨人的墓碑,在飞舞的红沙中若隐若现。风撕扯着他的防护服,即使隔着面罩,也能闻到沙土灼热干燥的气息,以及某种更深层的、金属氧化和辐射尘埃混合的古老气味。
“走!”苏青第一个跳了下去。聚落底部离地面约三米高,她落地后一个翻滚,迅速躲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
其他人依次跳出。陈飞是最后一个。他站在闸口边缘,望着。这是真实的世界,没有防护罩,没有温度调节,没有秩序和安全网。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重力将他拉向地面,沙地比想象中柔软,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狂风立刻将他包裹,沙粒拍打在面罩上噼啪作响。他抬起头,巨大的聚落如同移动的山脉,正在缓缓远离,履带碾过的痕迹迅速被风沙抹平。
一种强烈的、被遗弃的孤独感击中了他。但同时,还有一种更原始的冲动在血脉中苏醒——背后源骨开始发热、脉动,仿佛这片荒野、这狂暴的风,正是它们等待已久的呼唤。
“别发呆!”老吴拍了他一下,“跟紧!”
六个人排成一列,由老雷打头,苏青垫后,在风蚀谷边缘的岩石掩护下,向着峡谷深处前进。风沙太大,他们不得不用绳索彼此连接,以免走散。能见度极低,即使在荧光棒的光晕里,也只能看到前方几米同伴模糊的背影。
脚下的地面崎岖不平,布满碎石和突然出现的裂缝。风声在岩柱间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咽,真的像无数灵魂在哭泣——“哭泣峡谷”名不虚传。
走了大约半小时,老雷停下,举起手示意。他对照着手中的定位仪和一张泛黄的纸质地图(显然来自旧时代的勘探记录),指向左侧一道狭窄的岩缝。
“从这儿下去。小心,落差很大。”
岩缝仅容一人通过,内部黑暗陡峭。他们打开头灯,依次攀爬而下。下降了约二十米,脚下终于踩到了相对平坦的地面。这里似乎是峡谷中一个相对避风的凹陷地带,风声小了,但一种更沉重的寂静笼罩下来。
头灯的光束扫过周围,陈飞屏住了呼吸。
残骸。
到处都是残骸。
不是聚落里那种整齐的、仍在使用的机械,而是彻底死去、被时间锈蚀、被风沙掩埋了一半的巨物。扭曲的金属框架从红沙中刺出,像怪物的肋骨。半埋的引擎部件,叶片已经碎裂。一块巨大的、弧形的装甲板斜插在地面,上面依稀可见褪色的编号和警示标志。
而在所有这些残骸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即使三分之二的部分都被沙土掩埋,依然能看出它曾经流线型的轮廓。它侧翻着,巨大的机翼(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机翼)折断,一端插入地面,另一端指向昏暗的天空。机身上布满了巨大的破洞,边缘呈熔融后凝固的波浪状。漆面早已剥落,但某些部位还能看到暗蓝色的涂装,以及一个模糊的徽记——一对展开的翅膀,环绕着一颗星辰。
“先驱者级空舰,‘远征号’,”苏青的声音在面罩里带着颤抖的激动,“旧世界天空舰队的旗舰之一。记录里说它在最后一次大规模撤离中失踪……原来坠毁在这里。”
他们走近残骸。近距离看,这艘空舰的毁灭更加触目惊心。那些破洞不像是撞击形成的,更像是从内部被某种极其高温的能量炸开的。金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玻璃化的质感。
“看这里,”林曦指着一处相对完好的舱壁,上面刻着一行斑驳的大字:“天空属于每一个仰望者”。
陈飞抚摸着那些凹陷的字母,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他的源骨悸动得更厉害了,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深沉的共鸣,仿佛这艘死去的空舰,以及它所代表的那个能够飞翔的时代,正在通过他背后的骨骼,向他传递着某种哀悼与渴望。
“我们时间不多,”老吴提醒道,“分头寻找有价值的物品。注意安全,结构可能很不稳定。”
陈飞和赵工一组,从一个较大的破洞钻进了空舰内部。里面一片狼藉,控制台翻倒,管线垂挂,座椅从固定架上脱落。沙土堆积在角落,一些奇怪的、晶体化的黑色物质附着在墙壁上,像干涸的血液。
赵工用仪器扫描着那些黑色晶体。“高能量灼烧残留……这不仅仅是坠毁。这艘船在坠毁前就被击中了,从内部。”
陈飞在残骸深处摸索。头灯照亮了一个半掩在仪表盘残骸下的储物柜。柜门变形了,但他用力撬开了一道缝。里面没有文件,没有武器,只有几个散落的个人物品:一个锈蚀的水壶,一枚裂开的身份牌,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
盒子样式古朴,表面刻着熟悉的飞鸟纹路。陈飞的心跳加速。他拿起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没有钥匙,没有结晶,只有一张保存相对完好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群人,站在一艘空舰的舷梯前,都穿着旧式的飞行制服,笑容灿烂。背景是蓝天白云,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高耸入云的城市轮廓。照片底部有一行娟秀的手写字:
“第七翼队,最后一次巡航留念。愿翅膀永不折断。”
照片中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有着一双异常明亮、仿佛能穿透时光的眼睛。陈飞盯着那双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不是来自视觉,而是来自源骨——那两块隆起的骨骼内部,仿佛有电流窜过,直冲他的大脑。
破碎的画面闪现:
·同样的眼睛,在剧烈晃动的驾驶舱里,盯着前方汹涌而来的白光。
·同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嘶吼:“拉起!所有人,拉起!”
·然后是爆炸的冲击,金属撕裂的尖啸,失重下坠的绝望。
·最后是一句低语,混杂着鲜血和静电噪音:“记住……飞翔……”
“陈飞!”赵工的呼喊将他拉回现实,“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没事,”陈飞将照片小心地放进贴身口袋,合上金属盒,“找到点东西。我们出去吧。”
离开空舰残骸时,外面的风似乎更急了。沙粒打在金属上发出密集的爆响。苏青和林曦正在另一处较小的残骸旁挖掘,那是一架看起来更像个人飞行器的设备,有着更明显的空气动力学外形。
“这东西的推进系统和聚落使用的完全不同,”苏青兴奋地记录着,“它似乎利用了某种生物力场与电磁场的耦合……老天,这技术层次……”
就在这时,老雷的惊呼声从通讯器里传来(电磁扰动使得通讯断断续续):“……上方……有东西……聚落方向……来了!”
所有人抬头。
透过漫天红沙,隐约可见聚落巨大的轮廓已经远去,但在聚落与他们之间的峡谷上空,有几个小黑点正在迅速接近。不是鸟——风蚀谷里没有生物。那些黑点有着规则的几何外形,闪烁着红色的导航灯。
“巡逻无人机!”老吴脸色一变,“而且是武装型号!怎么会……这个区域不应该有无人机巡逻!”
“我们被发现了,”苏青迅速判断,“赵工,信号屏蔽器是不是失效了?”
“不可能!我检查过……”赵工突然僵住,“除非……除非聚落提升了警戒等级,启用了备用监控网络……”
无人机已经清晰可见,一共四架,呈菱形编队,正在降低高度,机腹下的扫描阵列发出幽幽蓝光,扫过下方的残骸区。
“分散!找掩体!”老雷吼道。
众人迅速躲到最近的残骸后面。陈飞和老吴躲在那块巨大的弧形装甲板下。无人机在他们头顶盘旋,扫描光束来回划过。
“它们在确认目标,”老吴低声说,“一旦锁定,可能会使用非致命性束缚网或电击弹。我们必须赶在更多支援到达前离开这里。”
但离开谈何容易。无人机封锁了返回峡谷上方的路线,而聚落已经走远。他们被困在了这个凹陷的残骸区。
“我有办法,”苏青突然说,她的声音异常冷静,“我把它们引开。你们趁机向汇合点跑。”
“你疯了!”林曦抓住她的手臂,“它们会抓住你的!”
“我是记录者,”苏青挣脱她的手,笑了笑,“我的职责就是确保知识和火种传递下去。你们比我更有价值——尤其是陈飞。”她深深看了陈飞一眼,“你的源骨反应,刚才在空舰残骸里,我检测到了异常峰值。你接触到什么了,对不对?”
陈飞下意识地捂住放照片的口袋。
“保护好它,”苏青说,“那可能是关键。”她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一个旧式的信号发射器。“我会启动这个,释放强电磁脉冲和生物信号。无人机会优先追踪最强的异常信号源。我往反方向跑,给你们争取时间。”
“苏青——”老吴想阻止,但苏青已经冲了出去。
她跃出掩体,向着残骸区深处狂奔,同时启动了发射器。一阵刺耳的电磁噪音响起,无人机的扫描光束立刻集中到她身上,蜂鸣着追了上去。
“走!”老雷红着眼睛吼道。
五人趁着无人机被引开的空当,冲出掩体,向着预定的汇合点方向拼命奔跑。身后传来无人机引擎的呼啸,以及……一声沉闷的、像是电击武器命中的声音,紧接着是苏青的闷哼。
陈飞不敢回头,拼命跑。风沙抽打着他,肺部火烧火燎。背后的源骨在剧烈奔跑中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想要突破束缚。
他们爬上另一道岩坡,前方是一段相对开阔的谷地,再往前,就能看到聚落留下的履带痕迹,以及远处那个作为汇合点标志的、半埋的旧管道入口。
但就在此时,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峡谷上方的天空,那层本就昏暗的云层,突然开始剧烈翻涌。苍白的闪电无声地划过,不是劈向地面,而是在云层内部交织成一张闪亮的网。空气中的静电让陈飞的头发都竖了起来,防护服表面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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