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第三十三章】(2/2)
“是吗?”林德清皮笑肉不笑,“那咱家改日得亲自登门言谢这位符医正才是,替太后娘娘解了这一重疾患。”
小黄门却是听出了一丝惊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颤颤地朝着林德清看了一眼,林德清面色含着温煦笑意,可以称得上温柔。
小黄门捉摸不透林公公的喜怒,恭谨道:“太后娘娘还在等您。”
仲氏每逢性情好的时候,都会传林公公侍寝,这已经是深宫之中秘而不宣的事情。
林德清解开月白绵氅,露出一身红衣袍带,款款搴帐入内。
烛影摇红,火光正在扭来扭去。少时的功夫,帐帘里传出女子妩媚的吟咄,小黄门听得脸红心跳,慌忙离去。
“娘娘,咱家伺候得舒适吗?”
林德清笑问,嗓音一如既往的淡静,底色甚至说是疏冷。只是,帐内温度很高,冲淡了他话里的疏离。
仲太后枕在他的膝头上,没应他这句问话:“你以前还记得,十五年前,大周亡了的那一个雨天,对哀家说过什么话?”
“咱家自然记得。”
林德清掬起仲氏的手,放在薄唇前一吻:“咱家承诺,会扶着娘娘的手,走到太后的位置。”
“十五年过得真快,转眼间,哀家已经六十岁了,为何独你不见老?”
林德清揉摁着女子的肩膊:“咱家可没看出娘娘老了,这大楚的后宫,还不是您说的算?”
仲太后淡哼一声不说话。
林德清又道:“娘娘交代下去的事,咱家都逐一办妥了,娘娘放心便是。”
仲太后嗯了声,继而缓缓睁眸,看到了林德清脖颈上的剑痕,凝眉:“盛闻舟干的?”
林德清淡淡的嗯了声:“下个月是梅妃忌日,咱家多了一嘴,问他可愿操办祭礼,他赏了咱家一剑。”
仲太后哧笑出声,但笑意不达眸底:“哀家没有教过你说多余的话。”
烛火不安地扭来扭去,林德清跪下请罪。
仲太后用纤足踢开他,力道漫不经心的,像是踢开一个无足轻重的贱物。
“哀家乏了,退下罢。”
服侍仲太后歇下后,林德清拢了拢衣衫,离开帐帘,原本温熙的脸,此一刻情绪淡到毫无起伏,甚至添了一份阴鸷之色。
他离开翠寒堂,外头落了雨,雨声凄迷,他吩咐了一个人,下了三道命令。
“先前给太后治疾的陈太医,可以清理掉了。”
“去细查符叙。”
“将顾辞叫过来。”
-
翌日,寿宴真正结束,沈春芜和盛轼从普陀山庄回到奉京。
长达两个时辰的通行,快将沈春芜的五脏六腑晃了出来,这几天太累了,好不容易回到府上,她到韶光院就是一顿狠狠补觉。
雪姨、缇雀和环莺,看到一箱箱的赏赐如流水般的搬入府中,都惊得舌桥不下。
王妃不是去普陀山庆寿的吗,怎的带回来的东西,比带去的东西还要多得多?
奔月骄傲地挺了挺胸:“这都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赏赐给夫人的!”
燕皇后温良仁善,赏赐倒还算寻常,但仲太后也赏了东西,可就教人匪夷所思了,雪姨是比较警惕的,忙询问缘由。
奔月就一五一十地将普陀山庄所发生的事都说了,包括沈春芜解了牵机药之毒、打铁花等事。
缇雀和环莺听罢,俱是惊诧不已,夫人精通解毒这件事她们是知道的,但打铁花她们不知道。奔月把漫天花火的场景描述得特别漂亮,她们俩光是听着就感到震撼了,十分后悔没有跟去目睹那盛大壮观的一幕!
奔月小嘴还在叭叭叭讲个不休,忽然被刀九提溜着衣领去了书房,原来是襄平王找她,主要是问王妃可有遭受欺负。
问有没有受欺负,奔月可就感到愤岔不平了,扳着手指头道:“夫人来普陀山的当夜,就有人给狗不理投了牵机药,像是要给夫人一个下马威似的,还好王妃及时解了毒,狗不理适才幸免于难。”
狗不理中毒一事,席豫有去信阐明,盛轼是知情的,那个宫女口风极紧,一直承认投毒是自己所为。当然,以席豫的手段,让宫女吐出真话根本不成问题,但盛轼吩咐他,就当作是宫女做的,依律将人处置即可。
席豫不解:“殿下就这么放过真凶了?”
盛轼笑了:“对施恶者的报复中,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接下来,按照本王说得去做。”
席豫已经按照盛轼的吩咐去办事了。
盛轼一晌批阅连日堆积在案的公文,一晌淡声问:“除了投毒一事,还有呢?”
奔月道:“殿下此前不是送王妃一本《弥渡经》吗,不知怎的居然落在温贵妃手上,在昨夜寿宴上献给了仲太后。那温贵妃的嘴脸,也倨傲得很,三番五次挑衅夫人,夫人大度,并不同温贵妃计较。”
盛轼顿笔,眉心微挑。
——温贵妃?
温之一族,系太子太傅的母家。
此前,裴太傅与杨宰相并列为“文坛双贤”,都曾是先帝的老师,膝下桃李满天下,在朝中地位斐然,后来杨宰相遭到罢黜,流放外州,裴太傅自然成了文臣之首,也就是清流一派的领袖。
温贵妃是裴太傅的表妹。
身倚大树,也勿怪温贵妃气焰如此嚣张。
盛轼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忖了忖,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奔月:“送至大相国寺的住持处。”
奔月悟过了意,速速领命而去。
-
入夜的光景,顾府。
“顾姑娘,有人给您送来一样东西。”侍婢青笛来到西跨院,递呈上一个方形的苎布包裹。
顾绾虽没有名分,但却有世子妃般的待遇,因为她怀了顾辞的孩子。
顾夫人范氏一直想要抱上孙子,适才对顾绾照拂有加,给她赐了一个单独的院子。本来,范氏是不愿意让顾绾去参加普陀山寿宴的,安心在府中养胎,但因为邀贴上特地写了顾绾的名字,顾绾不得不去。
距离顾绾怀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顾夫人范氏跟贴身嬷嬷念叨过,顾绾的肚子怎的还不显怀。这一句无心之语落在顾绾耳中,就成了悬在头顶上的利刃,不知哪一刻会落下来。
顾绾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当初假装怀了孕,是为了不让顾辞娶沈春芜,如今终于在顾府挣得一席之地,但未孕这件事眼看要瞒不住了,范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一天天还来院中,盯着她的肚子……
她该如何是好?
顾绾被这件事搅和得心烦意乱,正在院中看着那一片待开的芙蕖。
青笛的出现扰乱了她的思绪,顾绾看着包裹,困惑道:“这是何物?”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司阍看到了一个货郎来,说把这个包裹给您。”
可是,自己分明没有托人买东西啊。
青笛道:“莫不是世子爷给姑娘准备的惊喜?”
顾绾的愁容露出了一丝笑,“就你会说话。”
她接了过来,拆开裹在外层的苎布,里面一方普通质地的木匣,匣身却是萦绕着一股子古怪的铁锈气息。
有些呛了顾绾的鼻子,她一晌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一晌解开了匣盖。
只一眼,顾绾悉身血液凝结成霜,瞳孔猝然缩了一缩,脸色苍白如纸。
失手打翻了匣盖!
一个东西从匣中之中滚落出来。
主子如此惊惶的举措吓坏了一旁的青笛,她往地上看去。
从匣中滚出来的是一颗人头。
青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惊声尖叫起来!
人头那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正对着顾绾,顾绾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自己吩咐往肉汤之中投毒的宫婢!
顾绾想过她的下场一定是个死字,但没料想到,竟是有人胆敢把宫婢的头颅,送到自己面前!
这、这是皇城司干的事吗?!
皇城司知道幕后主使是她?!
顾绾吓得泪流满面,失神一般瘫坐在地,偏偏又不能向外院声张此事!
青笛惶急道:“小姐,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老爷,有人蓄意恐吓您!……”
“此事莫要声张!”顾绾回过神,怒得将青笛拽了回来,“你去寻个麻袋,盛着石头,再把那个东西扔进去,沉、沉塘……”
转念一想,不对,沉塘也不能毁尸灭迹,只会让水发臭,到时候更可疑!
顾绾惊魂甫定:“你赶紧去找个铁锹,把那个东西埋掉!”
青笛也吓得哭了:“院子就这么大,能、能埋哪里?”
顾绾心乱如麻,环视四遭,视线聚焦在庭中那一株桃树:“埋在树下!”
话音甫落,外院就传了一阵骚动,一道妇人声音传来:“发生了何事?”
是范氏身边的李嬷嬷!
千万不能被她发现!
见青笛还正在原地,顾绾推搡了她一下:“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先将东西藏好!”
青笛速速离去了,顾绾一咬牙,纵身跳入了池塘之中。
范氏和李嬷嬷刚来到西跨院,忽地听到一阵求救声,见是顾绾落水,主仆二人吃了一吓,当下忙速速去救人。
-
“顾绾滑胎了?”
沈春芜听到这件事是在第二日晨早,缇雀在为她盘发挽髻的时候,奔月就坐在旁边汇报情况。
沈春芜知晓是顾绾投的毒,但没料到盛轼竟然让席豫将宫婢的脑袋摘下来,送到当事人面前。
光是听着就倍觉悚然,顾绾是亲自看到匣中人首,还是在入夜的时候,应该是已经被吓走了半条命。
沈春芜并不想知道顾绾是真滑胎还是假滑胎,如果是真滑胎,那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如果是假滑胎,受此惊吓,顾绾不得不“病”上好一阵子了,范氏抱孙心切,面对顾绾小产一事,也不知能不能一直维持着对顾绾友好的态度。
沈春芜今日要进宫,陪仲太后赏凤仙花。
哪承想,上马车之前,一只劲韧结实的胳膊搀住她,扶她上了马车。
沈春芜吃惊不小,不过进宫一趟,盛轼居然会亲自送她。
似乎是洞穿了她的心事,盛轼慢条斯理地笑道:“本王同你一块地入宫。”
沈春芜匪夷所思:“你也要陪太后娘娘赏凤仙花?”
“今日不用赏花。”
盛轼口吻散淡,带着一枚意味不明的笑:“本王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作者有话说】
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