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第四十章】(2/2)
沈春芜被夸得也有些不好意思,遂是道:“好,你喜欢,我给你做一套四时香囊,春夏秋冬各佩一只。”
“那,那我就把家里所有的藏石和玛瑙什么的,都、都给你!”魏红缨喜得又开始紧张了。
沈春芜笑开:“若是把好东西都给了我,魏伯父可是要生气了。”
“父亲并不在京城,我也好乐得清净自在!”魏红缨知晓了沈春芜在宫中遭受陷害的事,道:“对了,最近不止是宫里不太平,宫外也颇不太平,你今后外出务必要小心谨慎些。”
沈春芜听出一丝端倪:“我出门素来少,不知京中发生了何事?”
魏红缨道:“最近父亲奉命驻守京郊丰台大营,说东南一带的府州涌来了诸多流民,接着军营里闹起了时疫,此病来势汹汹,一下子就病倒了好多人。”
听及“时疫”二字,沈春芜微微蹙眉,奉京城四年前就发生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时疫。
时疫比寻常的寒症要强百倍,除了会让人有头痛、发热、胸闷、干哑的症状,还有十日咳的症灶,让人咳得肝胆俱裂,咳至第十日呕血而亡。
最关键地是,时疫传染性极强,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威力委实不可小觑。
“父亲昨夜特地将此事上奏,封锁了京城城门,不让那些流民流入京中,”魏红缨凝声道,“否则,京中的情势必将大乱。”
沈春芜觉得事有蹊跷:“流民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魏红缨道:“听闻是最近入夏时节,东南一带雷雨颇盛,害了洪涝,儋州、祯州、雷州等地都深受洪灾之害,诸多流民无家可归,适才北上觅寻栖所。疫情可能是从东南一带蔓延开来的。”
儋州?
沈春芜心间打了个突,杨渡就在儋州为杨宰相停棺服丧,若是儋州害了洪涝的话,那杨渡他……
洪涝,时疫,数灾迸发,楚帝必会遣重臣去治灾。
沈春芜心神不宁,想要寻个人去儋州打探一下杨渡的情况,但此行又颇为凶险,加之这会儿城门也准备封锁了,她万万不能鲁莽行事。
大后日就是春闱了,她的弟弟沈冬昀要科考,十年寒窗苦读,万望届时京中莫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茶点吃完了,二人叙了一会儿话,正欲离开。
忽地听到隔壁雅间传了一声笑谈:“这件事若办妥了,顾监丞的青云路,还就在后头呢。”
说话者嗓音阴柔,像黏稠的蛇,予人一种风飕飕的寒意。
是林德清。
跟他说话的人,是顾辞。
沈春芜心下掀起一阵异动,两人居然认识?
两人似乎也叙完了话,准备朝外走出。
此地不宜久留,沈春芜留了个心眼,对魏红缨道:“我们且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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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春闱还有两日,阉党一派与清流一派,仍在为“襄平王主持春闱”一事争论不休。
纵使两派各自递呈上的折子不下百余份,奈何也撼不动不了楚帝的心意。
如果真的让襄平王主持春闱,来日成为储君,就是指日而待,皇长子和三皇子各自的势力都蠢蠢欲动。
大内皇宫,崇政殿。
钦天监监正走入殿中,为楚帝禀奏星象,说是近日一颗荧惑之星盘亘于南方,呈犯冲之势,急急朝着东方逐渐迫近。
荧惑乃是灾星,监正提醒道:“四年前的南方,也出过荧惑之星,荧惑之星一出,意味着天下将生出大乱。”
“四年前”、“荧惑之星”。
如此敏.感的字眼,楚帝一下子就想到了四年前发生的时疫。
荧惑之星出现时候,时疫也出现了,整座奉京城彻底被死亡的云翳所笼罩,死伤百姓不下万人,哀鸿遍野,百姓哭嚎,疫情持续整整一载,当时是太医院院使沈循主动请缨治疫,立下大功,且功不可没。
如今春闱在即,南方却饱受洪涝之灾,加之奉京城外时疫催迫,虽已下令封锁京城城门,封锁的了一时,也不能封锁的了一世。
但功臣沈循已赐罪而亡,沈家满门几乎都死绝了,根本没有留下继承医术的人,这一次时疫来势汹汹,怕是难解。
多重事体压了下来,楚帝觉得事态很是严峻,朝内人手急缺,问:“此荧惑之星,该如何去解?”
钦天监监正道:“荧惑之星成陨落之势,必由怀有玄武之命格的人才能降服,方能见招拆招,化险为夷。”
玄武命格?
这偌大的皇廷之中,有玄武命格的人,就是皇长子。
楚帝忙召皇长子谢岫入内,将治疫的事情交给他去办,谢岫叩首言谢:“四年前,沈院使曾跟随儿臣左右,为儿臣开治理之方子,辅佐儿臣治疫之事,儿臣铭感脏腑,积攒了不少经验,此回定不辱父皇重托。”
漂亮话谁都会说,楚帝慢悠悠地道了一声好,这时候又听钦天监监正道:“虽说玄武命格克制荧惑之星,但东方天狼乃是煞星,到底与玄武犯冲,若天狼与玄武共居一处,不仅降服不了荧惑之星,反而会加剧灾厄……”
楚帝眼皮一跳,喝茶喝到了一半,猝然将茶盏砸到了地砖上:“放肆!你的意思是,要让朕再次流放七皇子?!”
这皇廷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七皇子就是天狼命格。当初就是仲太后让钦天监进言,说皇长子与七皇子命格犯冲,皇长子是嫡出,七皇子是庶出,自然要以嫡脉为尊,将庶子流放。
这一流放,就是十余年!
所以,这回钦天监第二次提及“命格犯冲”,无疑是惹了帝心猜忌。
帝王动怒,监正吓得跪地磕首,连声告饶:“微臣断无此意!天狼虽是煞星,却是南方青龙七宿之中最超群的一颗,坐拥有麒麟之才及治云疗雨之力,请圣上明鉴!”
楚帝怒容稍霁,皱眉忖了忖,道:“照你的意思,要让七皇子去江南治理洪涝?”
钦天监监正战战兢兢:“微臣不敢妄议大楚国政,诸事还请圣上裁夺。”
治理病疫有皇长子,南方的洪涝牵连三州四府,严峻程度丝毫不亚于时疫,楚帝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当下,遂是急召襄平王入宫。
盛轼甫一入内,楚帝的视线在他的耳屏处停留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发作,先将南方洪涝的灾情说了一通,此后问他可愿去江南治灾。
盛轼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近旁的监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圣上才回宫没多久,就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此话一语双关,闻者听之色变。
谢岫感觉盛轼就像是在暗喻“等不及的人”是自己。
身为长兄,谢岫很少与这位七弟打照面,因为两人各自的生长土壤不同,七弟比他高出半个头,身量峻直如松,那一张脸生得特别好,不少宫女公主私底下都称赞他的容貌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偏生七弟性子轻狂悖逆,随母姓盛,摒弃皇族姓氏,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千古未有,偏偏有赫赫军功傍身,班师回朝后,无人能奈何他,连楚帝都是惯着他的。
这让谢岫有了巨大的危机感。
盛轼不在京城时,这储君之位就是他谢岫的,但盛轼回京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占他不少风头。宫里宫外,所有人的焦点和视线都在襄平王上,谢岫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有天上明月争辉,那地上的明珠就显得无比黯淡。
谢岫自然而然受了不少冷落,他与盛轼年岁相差不大,也已经三十岁了,除了四年前在亲族的帮助下,有个治疫有功的名头,但后来的四年里,他也没做出很卓著的贡献出来。如今盛轼的出现,无一不在儆醒他,必须要做出一些政绩出来了。
仲太后告诉他,治疫是他翻盘的重要机会,他必须要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现!
打定了主意,谢岫看向盛轼的眼神,不由添了几分审视与刁钻,笑道:“七弟的耳朵怎么回事?怎的弄成这般造相,一路给旁人看着,怕是有损皇室颜面!”
谢岫说的话其实并不算中听,楚帝隐晦地蹙了蹙眉,但的确困惑。
盛轼侧首,散淡地扬眉,眼睑耷拉着看他,似是才发现了对方,喔了一声:“原来皇兄你也在。”
谢岫:?
在盛轼眼中,他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吗?
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就让他如遭针蛰,浑身都不自在!
盛轼缓缓行至谢岫近前,勾唇轻笑:“皇兄的眼睛不长在朝政上,偏偏关注我身上添了什么,这种事皇嫂知道吗?”
“你!”谢岫脸色僵白,“你”了个半天,不知该如何辩驳。
这句话惹得近处的苏迩笑了一笑。
楚帝轻咳一声:“笑什么,惧内不是什么坏事。”
是的,谢岫看起来外强中干,却是怕极了大皇妃苏氏,大皇妃世代商户出身,剽悍泼辣,谢岫怕极了她,成婚七年,连半个填房都不敢纳,对妻儿毕恭毕敬,倒落了个惧内的声名。
谢岫愠恼不已,盯着盛轼,咬牙切齿:“七弟,你可有胆跟我做一个对赌?”
盛轼来了兴致:“喔?如何赌?”
“我赌用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将时疫彻底治好,不知你能不能只用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治好江南水患?”
——两个月?
举殿上下的人俱是震住。
想当年,沈循治疫都用了一年,皇长子说只用两个月?
还有就是,江南水患,牵连三大府州,两个月的时间又如何能够?
众人惊异不定,就连楚帝亦是多看了谢岫一眼。
谢岫一副胸有成竹的面容。
盛轼散漫一声:“可以。”
顿了顿,“赌注?”
谢岫把脸一横,色眯眯:“若是我赢了,你此生都不得入京,至于王妃,她总归不是你明媒正娶的,没名没分,你就将她送给我,如何?”
他能不能纳是一回事,但盛轼敢不敢拱手相让美人,又是另一回事。
苏迩咂舌,这个皇长子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不仅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居然胆敢觊觎弟妻!说出如此腌臜无礼的话来!
他汗颜地瞅了瞅楚帝的容色。
楚帝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但没有开腔。
帝王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显然是在试探襄平王的态度。
盛轼面容上仍旧是一抹笑色,笑意让人捉摸不透,见者皆是一阵骨寒。
今日是一场鸿门宴。
在长达十秒的煎熬等待中,他轻嗤了一声:“自然可以。”
紧接着,话锋一转:“若是本王赢了,你当着百官的面,纳一头猪成妾,且当面行周公之礼,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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