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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第四十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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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回到了寺外。

粥棚里的劳役这一会儿正在偷懒,他们都是皇长子的人,前几日皇长子亲自来赈济灾民,有主子看着,他们也就跟着装装样子,殷勤地鞍前马后。

这一会儿主子待在宫里凉快着,他们就开始玩忽职守,横竖俸禄都是照拿,死多少人又有什么所谓呢?

纵使民怨如沸,但这些民怨就如海上的小小涟漪,根本兴不起多少风浪,也影响不了皇长子的民望。

所以,当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雪色斗篷的女子说想要借粥棚一用时,以为对方是附近做慈善的显贵,丝毫没反对,就大大方方将粥棚让她挪去用了。

反正,对方做慈善的声名,最终都会归入皇长子的名下。

沈春芜用大锅煮白粥,奔月在旁边搭把手,一边熬煮一边撒放药材,半个时辰后,这一锅粥膳就熬煮完成。

沈春芜原本想要让奔月分发给周遭的病患们,但竟是无人愿意吃。

众人面容上都是哀痛而绝望的神态,说是一声麻木不仁也不为过。

沈春芜甚至遭到了谩骂:“你们皇室都是这般惺惺作态,老子宁愿饿死,都不会吃你们的腌臜东西!”

看来百姓们以为她是谢岫派来的人,以为她的施粥之举,当成谢岫的独角秀场了。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谢岫失去了民心,百姓们不会再相信他了。

奔月原欲辩解几句,说自家主子不是皇室众人,但被沈春芜一个眼神摁住了。

正一筹莫展之际,大相国寺寺门里头,走出来了一个衣装装潢的女郎。

来人不是旁的,正是裴照月。

裴照月正准备上马车,却被一个抱着孩子的布衣老妇阻住了:“姑娘,您行行好,能不能帮我去求求佛祖!我家哥儿打从染了时疫,一直在咳嗽咯血,如今已经神志不清了,您能不能帮我进去求个平安符……”

特殊时期里,大相国寺设了门禁,能进去祈福之人,非富即贵,寻常百姓根本都进不去了。

裴照月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蹙,给身侧的侍卫使了一个颜色,那侍卫领过命,忙不叠将这一对妇孺粗暴的驱赶走:“裴小姐千金之躯,岂是你这等贱民能亲近的?还不快滚远点!”

沈春芜见状,眸色稍敛,又听奔月在旁低声说道:“这位裴家大小姐是个千人千面的,方才还在佛殿之中关切大皇妃苏氏的孩子,这一会儿转身,就开始草菅人命了。”

沈春芜心中有了计较,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佛口蛇心,不过如是。

裴照月跟在闵元县主这么多年,暗中想必做了不少恶事,闵元县主倒台了,裴照月仍能继续过着大小姐的优渥日子,这意味着此人做事不露痕迹,善于见风使舵,那心肠也是八面玲珑的。

不过,裴照月来得正正好,沈春芜今番准备要摆秀场了,焉能缺少观众呢?

时下,她对奔月说了几句话,奔月领命称是,捧着粥膳,速速走到那妇孺近前,对侍卫道:“住脚。”

奔月气场凛人,侍卫受其震慑,也不敢轻举妄动。

奔月扶起老妇,且将粥膳递给了她:“我是清寂法师座下的子弟,受师傅之命,下山前来救济百姓,这一碗粥,可保你孩子平安无事。”

“清寂法师”四字一出,不少人都惊讶地看了过来,连准备上马车的裴照月也投之以注目礼。

清寂法师虽出世许多年,但在民间颇有声望。

老妇震慑住了,战战兢兢地端起了这碗白粥,泪流满面:“当、当真是清寂法师要救我家孩儿?”

在场自然也有人不相信:“清寂法师专修佛道禅心,如何可能精通医道,这莫不会是你在假借清寂法师的名义,在此处招摇撞骗吧?”

奔月丝毫不恼:“我是不是在打诳语,一试便知。”

粥端到了老妇面前,老妇觉得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

于是乎,她把心一横,将粥喂给了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

那个孩子闷闷地咳嗽几声:“阿娘,这粥苦苦的,不想喝……”

老妇宽慰道:“我的儿,良苦苦口利于病,把这碗粥喝完,就能好起来了……”

奔月指向粥棚:“那处还有一大锅粥膳,若愿康复者,喝一碗粥膳足矣,请诸位自便。”

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动,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都是些濒死之人,走投无路了,此刻除了放手一试,别无他法。

沈春芜给这些人执盏添粥。

此时此刻,很多将信将疑的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其中有一道视线,是她很熟悉的。

裴照月在无声地审视她。

沈春芜和奔月出门时,俱是穿着雪色斗篷,罩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们衣装比寻常人都要严实,也难免会引人瞩目。

沈春芜很清楚,做任何事情总要有一份名义的,若无实实在在的名义,百姓又岂会相信自己手中的是真正的解药?

自然不可能用襄平王妃的名义,沈春芜如今正在禁足重病期间,不可能四处走动,若是贸然行动,只怕会打草惊蛇,遭致监察院的警觉,届时让林德清起了疑心就不妙了,今下一言一行都需谨慎。

是以,几番权衡之下,以清寂法师的名义,既稳妥,又能让百姓信服。

擅用清寂法师的名义,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仁义,但如今情形特殊,沈春芜只能先摸石头过河,改日再去寻清寂法师负荆请罪了。

等粥锅见底,沈春芜不再多逗留,奔月带着她抄捷径回了去。

裴照月注视着那个方才在粥棚添粥得到女郎,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女的眼睛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是谁。

两人前脚刚离开,苏氏也从大相国寺里出来,见到粥棚前闹哄哄的,有些疑惑,看裴照月正巧也在,遂问发生了何事。

裴照月遂是将事情的原委话与她知,至于眼熟之事,她有意按去不表。

苏氏心中有了计较:“清寂法师隐居山中,避世这么多年,从不过问世事,如何可能赈济灾民?”

裴照月添油加醋道:“据闻清寂法师是襄平王的师傅,清寂法师赈灾此举,莫不是为了襄平王?”

苏氏盯着空荡荡的粥锅,不以为意,如果襄平王要让清寂法师来赈灾,为何等到现在才出手?再者,清寂法师座下也只有襄平王一个子弟,别无旁人,既如此,那施粥之人是谁?

总不可能是襄平王!

襄平王远在儋州!

苏氏疑心襄平王另存底牌,当下不敢大意,凝声问:“你可有看清楚那施粥之人的模样?”

裴照月作苦恼状:“没有看清楚,那两人都身穿斗篷,脸上也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苏氏哂笑,不敢见人,如此一来,装神弄鬼也尚未可知!

-

入夜时分,奔月带着沈春芜,偷偷从西偏门入了襄平王府。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高高的挂在了树梢上,沈春芜想起来,还有不到两个月,就中秋了。

在王府里的日子,过得真快。

白昼逛遍了韶光院,入夜的时候,她忽然有点想去盛轼的书房看看,也算是复明后,解锁新地图了。

李理和刀九都跟着襄平王南下了,书房没有人值守,她很轻松地就进去了。

哪怕人离开了有一段时日了,那月桂梅香仍旧残留未尽。

盛轼的书房以黑白灰三色为主,没有太多的装饰,书架上放着不少书,案台上也摆放着不少案牍。

沈春芜没有去看他的桌案,倒是对他的书架好奇了起来。

书架上的藏书,往往揭示了一个人的内在品质。

沈春芜纵览一回,发觉都是史书、传记、兵书、国策之类。

严肃规整极了。

沈春芜一时起了玩心,将这些藏书其中几本微微调换了一下次序。

也不知道盛轼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发现这顺序调换之后的巧思呢?

摆弄之间,一副画陡地从夹缝之中滑落出来。

沈春芜捡拾起来,打开,发现居然是她的小像。

轻描淡写的几笔写意,就将她的神韵描摹了出来。

画中的她,正右手撚着徽墨,优雅地磨墨。

画卷的左下端有作画的日期,沈春芜默念了一下日期,赫然发现是她第一次去书房为盛轼磨墨的那夜!

那时盛轼为她挡了一箭,她以为盛轼的手受了重伤,遂夜里去书房磨墨,哪承想,盛轼这厮居然当着她的面,画她!

原来,他的手根本没有大碍!

偏偏她对此事全然不知情,连盛轼当她的面,画她的小像,她都不曾觉察分毫。

哼!

沈春芜虽是生气,但一抹笑意出现在唇角,慢慢顶了出来,饶是想要克制,却藏也藏不住。

她款款行至桌案前,磨了磨墨,在这副小像的上端,用墨笔添了一轮圆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沈春芜将画上的墨汁吹干,等晾干了后,重新将小像放回原处。

也不知道盛轼下了江南,那洪涝治理得如何?

-

而*翌日,大相国寺寺外就沸腾成了一锅粥!

昨日那老妇与孩子,原本是从儋州逃难过来的,家里发了大水,男人也死了,母子俩孤苦无依一路颠沛流离,沦落到了奉京,老妇靠织些东西填补生计,怎奈孩子就染上了时疫,老妇变卖家产为孩子寻郎中看病,但好郎中微乎其微,招摇撞骗的多。

万念俱灰之下,老妇就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来到了大相国寺只为谋求一个平安符。

谁料想,男童昨日喝下了一碗粥,今个儿就不咯血了,脸色红润,烧也完全褪了!活蹦乱跳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不单是这个男童,昨日去粥棚里喝了粥膳的人,今个儿全都奇迹般的痊愈了!

头不烫了,胸不闷了,喉咙也不咳嗽了,胸骨也不疼了,所有的不适都悉数烟消云散了!

精神头是格外的好!

这一幕幕俨如泄了火的纸,顷刻之间烧遍了大相国寺内外!

成百上千的病患都没有料到,那粥棚里的白粥,居然会是真的解药!

老妇抱着孩子对着佛寺大门磕了三个头,其他痊愈的病患也跟着跪下磕了头,当真是清寂法师显灵了,真真遣人下凡间救济涂炭生灵!

生者感激涕零,但大部分没有喝到白粥的人,现在简直是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原本麻木不仁、万念俱灰之人,从现在开始重燃生念,既然清寂法师都给机会让他们的处境从“命悬一线”演变到“一线生机”,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涌入了粥棚里抢粥吃!

但这些粥都只是寻常的粥,并不是昨日撒入药材的粥!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盼着昨日的那个熬煮粥膳的女郎,今日能够再来!

当奔月将这件事告诉给沈春芜时,她正慢悠悠地在药田里松土。

听及此,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走对了。

接下来,只要继续洒饵,坐等猎物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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