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 【第四十六章】(2/2)
裴照月:?
“噗嗤——”马车外的奔月忍不住笑出来。
沈春芜:。
有这么拆台的人吗?
裴照月倒是不拆沈春芜的戏台,塞了一筒纸笺,轻轻放到沈春芜手上:“既如此,劳烦缇雀姑娘将这封信转交给王妃。”
沈春芜垂眸淡扫一眼,发现纸笺之上透着水墨字迹。
裴照月分明知晓王妃患有眼疾,偏偏用信传给她,莫非是觉察到复明一事?
沈春芜不动声色地收好,且听裴照月问:“你们打算去何处?”
既然裴照月都猜出了姐弟身份,瞒也瞒不过,那也没必要做戏了,沈春芜继续挤着嗓子道:“襄平王府。”
一抹黯光掠过裴照月的眸底,她吩咐车把式,道:“去襄平王府。”
等沈春芜姐弟送入西偏门,裴照月吩咐车把式:“速速去东榆林巷,传信给顾监丞,我是受王妃胁迫,性命攸关之际,不得已将她藏入车窖,如今王妃已将沈冬昀藏入府中,希望他率兵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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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襄平王府。
月黑风高,府门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林德清领来了一个青年,道:“三殿下,据顾监丞来禀报,沈冬昀的失踪,与襄平王妃有关。”
青年面容俊朗,约莫二十五岁不等,身着朱色襕衫,外罩镶金锦袍,脚蹬墨色四爪蟒纹皂靴,一只手横在身前,拇指上戴着翡翠扳指。
来者不是旁的,正是三皇子。
三皇子负责主持春闱一事,贡院里有贡生失踪,这件事本来说大也不说大,不过是翌日考场名录有缺罢了。
但这件事说小也不小,如果沈冬昀真的是被王妃带走,那王妃岂不是就犯了悖逆圣旨一罪?
圣上下旨,让监察院带兵禁守襄平王府,禁足期间,王妃非诏不得出,若是擅自出行,就落下了一个抗旨不尊的大罪!
三皇子谢瑾,他的母亲是温贵妃,但如今贬为温昭仪,母亲沦落到了这个境地,全拜襄平王和襄平王妃所赐!
谢瑾自然等着合适的时机来复仇,但同时他也收到了一些风声,说白衣圣医与襄平王妃关系匪浅。
谢瑾不傻,不会觉得这些风声就是空xue来风,如果白衣圣医就是襄平王妃,那就好办了。
他的长兄,也就是皇长子谢岫,这一段时日去留鹤山,三顾仙庐而不归,*谢岫希望能将白衣圣医招入麾下,治理好京城时疫。
但谢瑾偏不想让皇长子得逞。
他情愿皇长子跟襄平王斗个你死我活,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王府没有查出王妃的踪迹,说明王妃抗旨不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也可以进一步印证王妃是在装病,她化作白衣圣医救济世人的猜想了。
如果王妃及时赶回来,那谢瑾就可以凭私藏贡生的名义,给她安上一个罪名!
不论如何,时局都是有利于谢瑾的。
他可不像谢岫那一头蠢猪,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一个法师身上,这般太被动了。
他谢瑾从来都是主动制造时机的人!
甫思及此,谢瑾云袖一挥,吩咐监察院的守兵悉数让开,让他麾下的兵卒进去搜刮!
很快地,府中传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巨大声响。
侍人惊悚失措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突然擅闯王府!”
“王妃正在养病,你们不要进来!——”
紧接着,传来一阵兵戈相击之声,谨守于府内的精锐,与三皇子的兵卒打起来了!
在林德清一瘸一拐的延请之下,谢瑾如入无人之境,满院上下被众兵扫荡得一片狼藉,谢瑾就冠冕堂皇地踩过这一片狼藉,径直走向韶光院。
院子里所有的侍女都被抓了起来。
独一个奔月天生反骨,旁人降服不住,她一把长刀直指谢瑾门庭,怒道:“襄平王回京之时,你吓得跟个贼眉鼠辈似的,大气也不敢出,如今襄平王南下,你就肆无忌惮来府中撒野,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她又怒瞪了林德清一眼:“林公公,你已痛失一腿,现在又挑拨离间,以下犯上,扰了王妃的安宁,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林德清笑了笑:“遭不遭天谴,是老天爷的事儿,但王妃到底做没做不该做的事,可就得好生斟酌一番了。”
谢瑾朗声一笑:“委实言重了,听闻王妃贵体欠恙,七皇弟又不在身边,我敬崇七皇弟,自然也挂念王妃,特此来探望。”
明面上是探望,实质上干的是抄家的恶事!
奔月还想说什么,忽然,庭院之中传来一道温和孱弱的女声:“奔月,不得无礼。”
奔月硬生生住了口,撤下了长刀。
外院与中庭隔着一围纱帘,谢瑾循声望去,只能看到一道影影绰绰的白色衣影,静坐在席间。
一股清郁的药香,从中庭传了过来,伴随着袅袅艾香升起,愈发衬得庭中女子,俨如遗世独立的病鹤,不染尘俗,不问世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谢瑾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不清楚王妃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在装病。
林德清似乎料到沈春芜会赶回来,不过,他还有其他计策,附耳在谢瑾耳屏说了些什么。
谢瑾眸底掠过一抹寒意,唇畔噙起一道冷笑,在簟帘之外略略行了一揖:“王妃养病,在下也不愿扰了您的安宁,但听闻贡院失踪了一位贡生,此贡生不是旁人,正好是王妃的亲弟弟,在下遂是想来王妃的院子,找一找人,看看此人在是不在。”
说着,谢瑾准备吩咐身后的兵卒闯入院中。
簟帘被一举揭了开去,原本影影绰绰的人影,一下子就明晰了起来。
沈春芜背对着所有人,一身曳地的白衣,发似绿云扰扰,铺张在白衣上,整个人朝天而坐。中庭的香炉正婀娜升起,艾香愈浓,就连谢瑾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此番场景,让他十分不适!
沈春芜居然敢背对着他!
还是慢条斯理地坐着的!
有那么一刹那,谢瑾仿佛看到了襄平王,如果襄平王在府邸里的话,大抵也是这种轻狂仪态来迎接他吧?
果真是风靡奉京城的模范夫妻,相处久了,连仪态和气质都是如出一辙!
谢瑾见到沈春芜,如见到了襄平王,整个人不免受到隐形的威压,但不想让所有人都瞧出他此际居然被一介弱质女流所震慑,阴声下令:“拿人。”
没有人能看到襄平王妃此时的神态,却听到她澹泊一声:“谁敢!”
轻描淡写的一问,尾音却是蓄足了气势,所有人觳觫一滞,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又都不敢动了。
谢瑾描摹着美人纤细孱弱的背影,越是看,越是觉得她极其有趣,明明处于弱势,为何还能这般坦荡从容?
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
“王妃再三阻止,只能说明您的院子真有猫腻,甚至是贡院劫人一案,指不定就是你违抗禁足令所为!”
沈春芜话音很轻:“三殿下如何作想,是三殿下的事,我只清楚一桩事体,此处襄平王府,我不可能让您搜刮韶光院。”
沈冬昀就藏在院子里,如果落入了谢瑾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沈冬昀染了时疫,本就是谢瑾管人不严的疏忽,谢瑾不禁毫无愧怍之心,且反咬一口,要给她治罪。
看得出来,要借谢瑾之首,扳倒她的人,到底是谁。
真正会咬的人的狗,往往是不会叫的。
林德清心狠手辣,上一回借助圣旨禁了她的足,让她下跪,还刺死了狗不理。
这一回以她的弟弟为棋子,引她现身,再借谢瑾之手栽赃她。
一环扣着一环,果真是好算计。
林德清背后的监察院,牵连无数人命,当初父亲惨死,沈家蒙冤入狱,也是此人在推波助澜。
沈冬昀就藏在庭中的大树之上,沈家儿女哪怕病了,爬树的气力还是有的。
树荫蓊郁,完美遮掩住了他的身影,他拨开枝叶,看到长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姐夫不在,饶是身怀武功的奔月也束手无策,其他人都被抓起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沈冬昀深晓此间利害,并不想连累长姊,她本该是养尊处优的襄平王妃,不应受了他的连累,落入这般田地。
他想跟着谢瑾回去,却被一道温沉的视线摁住了。
沈春芜蓦地侧目,看了他一眼。
隔着一片淋漓月光和婆娑树影,沈冬昀竟是被长姊侧目的气势摄住,原本打算“投案自首”的行动,也僵了住。
沈春芜沉默许久,丝毫没有转身面对众人,只道:“也对,襄平王妃拦不住你们。”
她声线裹在夜色,显得温柔,又锋利如霜,仍维持着端坐的仪姿,缓缓袖裾之中摸出一个玄色锦囊,解开了束带。
这是盛轼临走前,交给她的一样信物,那个时候,沈春芜希望自己永远都用不上。
但在现实之中,不是所有人都心怀公理,自己一旦处于弱势地位,便是总有数不尽的刁难、恶意,接踵而至,想方设法要将她从高处狠狠推下。
从沈家落难的那一刻开始,她心中的“公理”之石就狠狠动摇了。
原来,这个世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公理不公理。
只有权力才是永恒的。
权力就是公正。
这就是盛轼给她上的第一课,委实让她刻骨铭心。
月色静静移向沈春芜,所有人都看着她从锦囊里摸出了一块纯金令牌。
“如果是先皇呢?”
庭院里开始起风,风声越来越汹涌,沈春芜此刻的心很静。
“先皇的命令即如铁律,尔等还敢在此放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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