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 【第五十三章】(1/2)
53【第五十三章】
◎“摸摸头”◎
苏氏这一番话,可谓是捅了马蜂窝。
像是一块巨大的砖头,砸向了平寂的水面,掀起了滔天涟漪。
楚帝一直想见圣医,此事委托给了魏老将军,魏老将军还没动静,大皇妃就率先把圣医给找来了,带到帝王面前,此一举止应当说是僭越也不为过,但苏氏又说起了一件事:沈家旧案。
一桩事牵连着另外一桩事,就让局势变得有些微妙了,难保不会让帝王生出疑心,
今日苏氏设局,请沈春芜入瓮,这就是一场活生生的鸿门宴了。
沈春芜觉察到盛轼气势冷冽,她摁住他的手,很轻很轻地摇了摇首,示意自己能行,他看了她澹泊如水的面容,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沈春芜缓缓行至御前,徐徐跪下,道:“时疫让奉京城民不聊生,臣女秉承父志,只欲略尽绵薄之力,为圣上分忧。”
楚帝紧紧撚着腕上的紫檀佛珠,看了她一眼:“良方乃你创制,市井之中也起了很多风声,只是,为何要刻意藏拙?”
“藏拙”二字加剧了咬音,就想让人怀疑她治疫救灾的居心。
沈春芜没有说话,倒是魏老将军率先出列,执着笏板道:“圣上,襄平王妃此前染病,监察院趁机到府上行欺辱之事,还带兵严守王府,禁了王妃的足,王妃重病在身,又不能出府,多次请太医无果。王妃身处险境,自然不能不为自己多加绸缪,若是贸然出了府,就落下了话柄给监察院,而监察院是奉圣旨行事,王妃自然不能悖逆圣医。”
这番话没毛病,堵得楚帝哑口无言。
圣旨是他所赐,王妃禁足,亦是拜他所赐,他问她为何藏拙,不就是相当于打了自己的脸吗?
楚帝半阴不凉地斜觑了魏老将军一眼,轻咳了一声:“魏卿所言,莫非是在指责朕用人不慎?”
魏老将军矛头直指监察院:“圣上乃是忠明之君,是监察院在从中煽风点火,进献谗言,趁着襄平王下江南治洪涝,欲陷王妃于不义。但凡王妃当时出现了半丝差池,今日肯定到不了御前给同圣上说话了。”
“这也是老臣所顾忌的地方,王妃怀有一身才学,却处处受攻讦,老臣受王妃所救,自然要为王妃的特殊处境考虑。”
脏水从沈春芜身上转移到了监察院身上,林德清微妙地眯了眯眼,楚帝这时候也看着他,毕竟是他奉仲太后之意求来了圣旨,仲太后不出面,他只能出列解释了。
林德清出列,从容道:“王妃感染了时疫,微臣顾及王妃贵体,只当要效犬*马之劳,照拂一二。魏老将军想必对微臣生出了什么误解,才多加揣测。太医院从未有过一刻放松,微臣遣了符太医与黄药使多次进出王府,为王妃医治,才能力保王妃贵体安康。”
林德清绝不是在仲太后面前吃软饭的,哪怕是泼天的祸水,他也能泰然自若地从一团乱局之中,将自己摘出去。
楚帝揉了揉太阳xue,没有说话。
苏氏见局势稍缓,趁机向皇长子递了一个颜色。
谢岫悟过意,赶忙来到御前,道:“圣上,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听从了王妃的建议,将药方抄了许多份,分发给了奉京城大大小小的药馆,还制作了口罩,防止交叉感染。圣上,我为民尽心尽力,从来都是不二之心!”
苏氏暗中咬牙,她让谢岫开口说话,但不是让他想方设法澄清自己,而是要打压襄平王和襄平王妃。
她不忍心让自己设好的局,就这么废掉了,当下就道:“王妃可还记得,我当初在留鹤山见到你,百般求你施手良方,可你好大的架子,提了不少要求,其中就囊括要重查沈家的案子,当时还将我吓了一跳。”
沈春芜淡淡地挑了挑眉。
倘若信口雌黄也能排姿论位,这个苏氏大抵就是连中三元的水准。
今日三番五次提及“沈家案子”,就是想让楚帝怀疑她的居心。
也是,苏氏若是不扳倒她,今个儿遭殃的就是谢岫了,谢岫赌约一输,就必须兑现承诺。
想想自己的丈夫纳了一头猪为妾,还当着百官的面行周公之礼,苏氏如此看重面子的人,光是这么一想,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春芜淡声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到底有没有做,皇子妃心中应该比我清楚。”
气氛正胶着,久未开口的盛轼此际开了口:“请符太医来。”
众人不明晓襄平王为何唐突地请符叙,楚帝也不清楚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没有拒绝,吩咐苏迩去宣符叙觐见。
符叙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一个稚龄女童。
只一眼,苏氏悉身血液凝冻成了霜,脸色骤然大变。
女童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女儿,长宁郡主!
谢岫亦是震愕:“符太医,您为何要把郡主带到朝堂之上?”
符叙俯身叩礼,交代自己方才在为长宁郡主请平安脉,长宁郡主此前病重,待在皇子府里太久了,想要出来呼吸一番新鲜空气,所以他就带她出来了。
长宁郡主三岁半,生着一张圆嘟嘟的脸,眼睛也水灵灵的,因久病初愈,脸色显得没有那么红润,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长宁郡主一步一步走到御前,奶声奶气地说:“长宁给圣上请安。”
楚帝虽然不满符叙为何把他的孙女带到早朝,但这并不妨碍他抱孙女的喜悦心情。
他把长宁郡主抱了起来,掂了掂:“怎的瘦了?”
长宁郡主说:“长宁生病了,只能吃白粥素食,后来是圣医救好了长宁。”
楚帝笑了:“你如何知晓是圣医救了你?”
长宁郡主说:“我阿娘把我抱到大相国寺祈福静养,我听到阿娘与圣医的对话,阿娘和阿父求了很多郎中,都救不了我,是圣医救了我,我喝了圣医的药,一夜就好了。”
长宁郡主指着沈春芜:“圣医是我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这也是圣上教过的,我一直铭记在心。”
楚帝觉得不无道理,沉思了一会儿笑道:“长宁都惦记着报答救命之恩,怎的皇子妃一直处处为难王妃呢?”
这番话说得苏氏面色毫无血色,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攥握成拳,青筋狰突,指骨惨白。
襄平王肯定是故意的,让符叙将长宁郡主从府里带出来!
她想着囫囵辩解几句,将长宁郡主从帝王膝头要回来,但楚帝的疑心落在了她身上。
长宁郡主又道:“母亲也教过我很多东西,教导我,要以法为纲,以吏为师。”
楚帝听到,觉得不太对劲,这是韩非子的法家集权治国思想,长宁郡主才三岁半,皇子妃居然让她学韩非子?
楚帝问她为何会读韩非子。
长宁郡主摇摇头,道:“阿娘没有让我读韩非子,是母亲经常敦促父亲读韩非子,学会励精图治,早日为圣上分忧。”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
如果说长宁郡主第一句话,是在暗示皇子妃苏氏忘恩负义,如果这第二句话,就是在暗示皇长子不忠不义,觊觎王座了。
“混账东西!”楚帝勃然大怒。
他骂得是谢岫和苏氏。
长宁郡主从未见过楚帝大怒的模样,一下子被吓哭了,苏迩在旁好心劝阻道:“陛下,童言无忌啊,父母有错,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祸不延及郡主。”
谢岫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拼命磕头,脑袋砸在砖地上,很快额庭前一片鲜血淋漓:“我没有不臣之心,我对圣上从来都是忠心耿耿!”
长宁郡主哭着跳起来,跑到谢岫近前,抱着他,不想让他自轻自贱。
苏氏也红着眼,跪在谢岫旁:“长宁说这番话,都是受人指使,有人看不惯皇长子和臣妾,适才用了阴招,利用长宁栽赃我们……”
苏氏指着襄平王和襄平王妃:“都是他们指使长宁这样说话的,祸水东引——”
“够了!”楚帝一声怒喝将苏氏吓得面如金纸,“长宁才多大,她才三岁,她懂什么栽赃陷害?”
“所以臣妾才说她是受挑唆!”苏氏咬牙切齿道,“襄平王让符叙符太医来,肯定是襄平王让符太医教长宁这样说话——”
“啪!”
大殿之上,忽地响起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春芜原是在听着好戏,此际微微顿住,苏氏的话戛然而至,她是挨了耳光吗?
这个耳光不可能是楚帝赏赐的,她并没有听到槖槖步履声。
如此,是谢岫掌掴了苏氏吗?
果真,只听苏氏讷怔道:“谢岫,你敢打我?”
谢岫哭着收回手,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打妻子,但他实在不想让苏氏继续这样说了,帝王处于盛怒之中,在这种时候,说多反而错多。
他在家里受够了窝囊气,在朝堂上,苏氏还如此咄咄逼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让他在百官面前丢脸,落了个惧内的名声。
长宁郡主夹在父母中间,左右为难,流泪道:“阿娘阿爹,你们不要打架,长宁很害怕……”
皇长子的家务事,捅到朝堂之上,显然不合时宜。
楚帝揉了揉眉庭:“你们两个人,还不如长宁郡主懂事省心,当着百官的面,朕也不想过度追究,只是,朕想了想,长宁郡主不能被你们带坏了,将长宁郡主过继到皇后膝下承养罢。”
“近期西北不太平,就让皇长子去西北封藩,皇子妃也同去。”
明面上是封藩,实质上是贬谪流放!
连女儿也不能放在身边!
谢岫并无异议,俯首称是,但苏氏哭天喊地,抵死不从。
苏氏拼了命地捶打谢岫,谢岫任她捶打,身上的五爪龙袍,被扯得变了形,一条龙像条灰溜溜的蛇,尊严被扯到了土里。
发落了谢岫和苏氏,楚帝适才将目光投落到襄平王妃身上。
其实,今日所有的风波,皆是因她而起。
沈春芜处于暴风的风眼之中,周遭局势波诡云谲,但她像个局外人,面容澹泊如水,从容沉静。
这一点肯定是随了盛轼,毕竟,自始至终,他都是一副看戏的散漫态度。
这一刻,似乎感受到楚帝的注视,盛轼不紧不慢地看了过来。
父子俩对视了一下。
楚帝轻咳一声,知晓是时机到了,遂是吩咐苏迩取了圣旨来。
苏迩一晌摊开圣旨,唱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襄平王妃沈氏,勤勉敏慧,克娴内则,治疫有功,赐称一品诰命——”
余下的话,都是赏赐了哪些贵重之物,名字有一长串,念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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