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第六十一章】(2/2)
但雪姨没料到,沈春芜复明后,见过容朔一面。
容朔与盛轼长得极像,盛轼少年时期性情,就等同于容朔现在的性情。
难怪王妃会错认,也就生出了误会。
本来误会澄清了就没事的,但偏偏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还设下一个连环局,搅得婚仪不得安宁。
这幕后的始作俑者,其心不谓不歹毒。
这一个真相,对于沈春芜而言,无异于是惊憾的,她既看过容朔的容相,也看过盛轼的容相,二人确乎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她没有第一时间将两人联系起来。
她很快接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能隐隐感受到,容朔与她记忆中的少年有不同之处,有形似,但无神似。
因为在沈春芜的认知里,曾经在山居里跟她许诺的少年,他言必行、行必果,她相信他说到比会做到。假令容朔真的是她,他不可能认不出她,也不可能不践行诺言。
但她与容朔相处下来,容朔从未跟他提及当年在山居里的事情。
他不是故意,而是根本不知情。
虽然奔月此前说过,那燕云十六州,有四个就是容朔收复的,并且,在收复瀛洲之时,容朔九死一生,先是下落不明,后来传信给盛轼,说他人已低金国五国城,带着组建起来的五万山兵,热战五日五夜,一举剿灭五十万金军骑兵。
容朔有过“流亡失踪”的经历,盛轼也有“流亡失踪”的经历,再加上沈春芜复明之后第一眼所见之人,是容朔,有了一份先入为主的印象,也勿怪会将人认错。
如今,误会已然澄清,沈春芜的关注点也不在此处。
她在意的是另外一桩事体。
她与容朔见面次数寥寥,鲜为人知,她也极少同旁人透露过,为何会被落下话柄?
仔细捋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沈春芜就觉察出了一丝不太对劲。
先是魏红缨的侍婢小福。
说襄平王要去湖畔见她,结果,她就被小福推入湖中,偏偏就这般巧,容朔出现在湖心居,救下了她。
容朔救下她这一幕,还被众人瞧了去,小福大声构陷她与容朔私通,并借认罪之名,间接将祸水引向魏红缨。
再来是兵部员外郎卢挚,他喝醉了酒,还拿出七年前盛轼写给她的书信,说这是她与容朔私通的物证。
事情一环扣着一环,显然是被精心设计好的。
这件事,越是去细想,越是觉得诡异。
一抹寒意,彷如游蛇,缓缓地攀爬上沈春芜的脊椎,她轻声道:“那个人,究竟是如何得知我七年前的秘密,并且知晓书信的事呢?”
慢着——
书信是宋明潇给她的,宋明潇与那个人关系匪浅,宋明潇素来没什么城府,有什么事都会同那个人讲,那个人想必知晓这件事。
所以,就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陷害自己。
但是,书信一直都藏放在沈春芜寝屋的笼屉里,这一份隐私之物,又是如何会落到兵部员外郎卢挚的手中?
沈春芜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遂问:“我前日去魏府了以后,有谁来过韶光院吗?”
这件事,奔月最清楚。
雪姨将奔月唤了进来。
奔月没有跟去魏将军府,昨日一直待在襄平王府里。
她和刀九俱是蛰守在暗处,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二人自然是一清二楚。
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奔月进了来,沈春芜问她这一桩事体,奔月静默了一会儿,俯跪下来,缓声道:“拿走书信的人,是沈少爷。”
——沈冬昀?!
刹那之间,沈春芜闻及此,心陡地沉了下去。
雪姨亦是变了脸色,凝声问:“夫人从未同沈少爷说起书信一事,沈少爷又是如何得知,你确定沈少爷昨夜去了韶光院,拿走了书信?”
王妃对自己的弟弟不薄,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底的,沈少爷如何能够做出卖王妃的事!
奔月道:“我和刀九都看到了。缇雀和环莺送夫人去魏府后不久,沈少爷就从府外回来了,去了韶光院,一刻钟后才出来。”
沈春芜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垂着眼,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有失落,但更多的是失望。
雪姨纳罕:“既然发现沈少爷拿走信,你们为何不阻止?”
奔月没有回复,看向了沈春芜。
雪姨觉察到了什么,反应过来,问道:“莫非,王妃是有意清空韶光院的守备,故意请沈少爷入瓮?”
沈春芜语气平静:“冬昀与裴照月来往紧密,我总担心来日会有事情发生,所以,昨夜就是一场试探,我本以为窃走那封信的人,不会是他。”
沈春芜心沉到了谷底,没想到,暗算自己的人,真的是沈冬昀,她的至亲,她的亲弟弟。
哪怕她深晓他可能是被利用的,但,她还是微微寒了心。
兵部员外郎卢挚,就沈冬昀的上峰。
沈冬昀如今官拜兵部主事,就是在卢挚手下当差,卢挚手上会有这封信,定然就是沈冬昀给他的。
沈冬昀的账,沈春芜打算明日再寻他算。
目下最要紧的,不是书信,而是——
沈春芜轻声问:“假令圣上知道了容朔的身世,会当如何?”
雪姨口吻滞涩:“此则欺君之罪,殿下或将遭受灭顶之灾。”
沈春芜蓦觉脊椎骨渗出了一片凉意。
梅妃当年的任性之举,让哥哥入皇族谱系,换弟弟一世自由,如今东窗事发,就要让哥哥来承担一切后果吗?
外面都传她与容朔私通,燕皇后为她讨公道,必定会让容朔到府上来对峙,如果楚帝见到了容朔——
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甫思及此,沈春芜坐卧难安,意欲起身,雪姨和奔月都摁住她:“夫人,万万不可!”
雪姨劝导道:“在这节骨眼儿上,夫人必须沉得住气,否则,不就中了那幕后主使的计策吗?”
对方魔高一尺,沈春芜自然要道高一丈。
沈春芜深呼吸了一口气,坐回喜床上。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倘若楚帝发现了容朔的身世,要降罪予盛轼,这种灭顶之灾,她也会跟他一同承担!
“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她问。
-
正堂。
众目睽睽之下,燕皇后吩咐卢挚上前,卢挚此刻已然醒酒了,变得有些惶惶不安,一晌温吞上前,一晌远远睇了襄平王一眼。
男人如神祇一般,长伫而立,下颔微侧,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淡扫他一眼:“没想到卢员外如此热衷于窥探本王家务事,一个兵部员外郎,当真是委屈你了。”
这一言,仿佛有千斤般沉重,卢挚顿时吓成了软脚虾。
盛轼笑意有多深,这背后暗藏的杀意,就有多深。
明面上是捧赞,实质上是捧杀!
这摆明就是要丢官的节奏!
卢挚在高堂之上跪了下来:“微臣不敢妄议殿下,这封信是有人交到微臣手上的,说是王妃不守妇德,要微臣来告诉殿下……”
卢挚指了指这封信:“这就是与王妃有染的宰臣,与王妃所通的书信……”
燕皇后似乎是听到了一桩笑闻,曼声道:“卢员外郎醒酒了吗,怎的净是说胡话呢?”
卢挚没有反应过来。
燕皇后将信纸摊展开来,一晌吩咐岑霖姑姑传递下去,一晌道:“襄平王与王妃相识于漠北,这是两人年少时期的书信,信上都写了,王妃于襄平王有救命之恩,襄平王铭感于心。此事就连陛下也深晓,本宫也深晓,这是一段佳话——臣妾说是不是,陛下?”
楚帝点了点首,眼底是万丈深渊,嗓音不虞:“这就是卢卿所谓的证据?”
燕皇后为王妃撑腰,楚帝显然也是护犊子的,卢挚再是坚守己见,那就是惹来杀身之祸了。
一声反问,吓得卢挚冷汗潸潸地跪了下来:“微臣不敢妄言,但昨夜王妃确乎是在魏府湖心居与一个叫容朔的都督勾缠在一起,魏府所有人都看到了,陛下和皇后可以照此人来御前对峙!”
盛轼散淡地扬眉,似笑非笑地看了卢挚一眼,卢挚不敢看盛轼。
信传送了百官之间,人人皆是观阅了一番,一时之间,论议声不绝。
卢挚想要将话题的矛头,聚焦在容朔这个人身上,但燕皇后显然不给他丝毫可乘之机。
燕皇后没接卢挚这句话,反问:“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襄平王与王妃互通的书信,怎么会落在你手上?”
卢挚说:“是有人给微臣的——”
“那这个人是谁?”燕皇后语气变得严峻冷沉。
卢挚静默了好一会儿,道:“是沈主事,他是王妃的族弟。”
全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燕皇后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怔了一下,她眸底掠过一抹荒唐,道:“沈主事为何要给你这一封书信?动机何在?”
“退一万步,他给了你,你可有查证过真伪?”
“再者,你身为朝官,不好好管辖/>
燕皇后这一出死亡三连问,直接将卢挚问倒了。
没等卢挚开口辩驳,燕皇后将茶水往案几上重重一搁,凝声道:
“卢员外郎,你未经查证,就四处散播流言,搅乱婚仪秩序,诋毁王妃清誉,该当何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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