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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 【第七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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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顾府。

席豫奉襄平王之命,带着一支十人精锐,趁着雨夜蛰伏于顾府周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夤夜时分,顾府灯火通明。

中庭之处摆放了一个祭坛,黄幡招摇四溢,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杀了一只鸡,从鸡脖子处兑了一碗血,并将一张符箓烧了进去,待符箓完全化作符水,融入了鸡血里后,道士将这一碗粘稠腥烈的东西,递给了顾夫人范氏:“此物给世子喝下,准保药到病除。”

顾家这一年以来厄运缠身,尤其是被寄予了厚望的顾家世子,不仅丢了官,还身染恶疾,成了一个又盲又哑的人,且病情每况愈下,顾家家主请了不少郎中大夫,见者都是摇首,只开了一些药补治身子,茍着一条命。

范氏迷信一些鬼神之说,怀疑顾辞是犯了太岁,遂斥重金请江湖有名的道士来府中设坛做法,祛除顾辞身上的邪祟与煞气。

顾渊并不在府中,去了林德清的私宅,若是撞见这一幕,怕是要暴跳如雷,怒斥范氏愚昧疯癫。

范氏已经走投无路了。

为了让顾辞好起来,她什么法子都愿意尝试!

道士高立于坛上,晃着串铃,口中念念有词,在风雨之中跳着大神,肢体狂热,营造出了一种诡谲迷离的氛围。

坛上摆着两只天青瓷碗,碗中摆着两个竹编的小人偶,它们的脸上,各用一张符箓贴着,上面写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道士纵火烧了两个人偶,口中的念词越来越快,整个人愈发癫晃。

所有下人见状,纷纷犯怵,不敢相视,心中有了一道极其可怖的猜测。

范氏小心翼翼地捧着血碗,到儿子的院子里,请他喝下。

顾辞喉管裂了,根本说不了话,眼睛也瞎了,只能用狰突的眼球和剧烈颤抖的肢体,表示抗拒。

范氏含泪,一晌吩咐两个命妇架住顾辞的胳膊,一晌强行将碗中稠物,灌入他的口中:

“儿啊,娘都是为你好,喝了这碗天赐良药,睡一觉,你就能说话了,也能视物了——官运会重回到你身上,你所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顾辞觉得母亲真是疯了!

他被迫喝了一团铁锈般的粘稠液体,它们直直灌入肺腑,像是一条毒蛇钻入了肺腑之中,剧烈地蚕噬他的生命。

整个人猝然犯了剧烈恶心,肢体痉挛,脊椎僵滞,想要呕吐。

但范氏遣人捂住了顾辞的口鼻,阻止他把天赐良药给浪费了。

“儿啊,你有今朝这一切,全都是沈春芜和顾绾害的!你放心,娘为你报仇,将她们的八字给了法师,法师如今在做法,要给她们下降头!”

下降头,就是给人下怨咒,亦称厌胜之术*。

这种巫术是先帝时期早就严令禁止的,因为后宫曾经有打入冷宫的嫔妃,积了不少怨气,不惜给怨憎之人下降头。这是可耻的陋习,先帝发现后,杀鸡儆猴,不论宫内还是民间,只要有人使用厌胜之术,一律重惩!

范氏乃是高门出身的世家小姐,若是被发现请法师给襄平王妃下诅咒,肯定是死路一条!

顾辞想要阻止母亲犯糊涂,但他口鼻被捂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道惊雷闪过,将范氏的面容照得半明半暗,恍若鬼魅,她摸了摸儿子的脸:“娘都是为你好,你不要怪娘。”

这时候,管事心急火燎地冲进来,他身影跌跌撞撞的,还撞碎了檐下的好几盆花。

“不好了,皇城司带兵来拿人了!”

“什么,拿人?拿什么人?”

范氏骤地起身,面露凄惶,五官变得狰狞起来。

管事脸色苍白如纸,哆哆嗦嗦:“说是受人举报,说顾府内行厌胜之术,祸乱民风,我纵使要拦也拦不住,席指挥使已经带人进来了!……”

范氏闻询,还没来得及思考皇城司为何会获悉她私请道士下降头,外头的大雨里,就传来一阵浩荡的步履声,是席豫带着一众精锐包抄了这里!

中间夹杂着一片混乱之声——

祭坛之上一片狼藉,所有行厌胜之术的道具悉数收缴,道士颤若筛糠,惶恐伏地求饶:“席老爷,我可是无辜的啊,完全是顾夫人挑唆我做这件事,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

道士一番推诿之词,将范氏惹红了眼,她连一丝体面都不顾了,指着道士大骂:“你这臭道士,拿了我五千两银锭做事,如今东窗事发,竟是空口白牙诬陷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蹶子!你拿了钱又想全身而退?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范氏扑上去想捶打道士,被官兵左右押倒在地,席豫淡声道:“有任何不屈,等回到皇城司再说。”

范氏和道士都被带走,顾辞并未参与此事,所以席豫并没有带走他。

只是,席豫大步行至病榻前,两位命妇碍其威严,丝毫不敢阻拦。

看着他殷红沾血的唇瓣,又看着杌凳上空荡荡的血色小碗,席豫思及什么,一记手刀劈砍在他的后背!

下一息,顾辞就捂腹,狼狈地吐了一地。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子铁锈酸朽的气息,说是血腥气,但又掺杂着其他难以言喻的恶臭味。

在场很多人都皱眉捂着鼻子,只有席豫,仍是一张淡漠峻沉的面容,做完这件事,转身就走,但病榻上的人忽然道:“多谢席副指挥使相救……”

嗓音嘶哑难听,含着一口浊郁之气。

顾辞非常清楚,若是今夜顾辞没有逼自己吐出那一碗“天赐良药”,自己怕是根本活不过今夜。

纵使能茍过今夜,这一具身体,也怕是彻底废掉了。

“我是奉襄平王之命前来,若世子有心谢恩,”席豫半侧身,话锋一转,“不妨交代一下,顾侍郎今夜为何不在府中?”

皇城司明面上以偷行厌胜之术,搜查顾府,实质上,真正的矛头是顾渊。

但今夜顾渊竟不在,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摆在顾辞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继续像个废柴一般,装聋作哑。

要么向皇城司投诚,如实交代顾渊与林德清私下往来的勾当。

大雨一直在下,屋檐之下的氛围,却始终没有变化。

顾辞顿时明白了过来,席豫之所以救他,是奉襄平王之命,质言之,是襄平王要救他。

为什么要救?就是因为顾辞还有利用价值。

顾辞唇畔漾曳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道:“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都交代,只是,能否应允我一个条件?”

席豫身边的副官想要斥责顾辞不自量力,事到临头了居然还敢提条件。

当下想要叱责,却被席豫一个淡薄的眼神摁住了。

席豫道:“说。”

顾辞从病榻上下来,道:“我想再见王妃一面。”

-

次日,雨停,暖阳出云。

顾府行厌胜之术的事,恍若一折泄了火的纸书,传遍了整一座奉京城。

“市井街坊人人都在论议,说是顾夫人被抓入皇城司,”奔月坐在药田里,一晌给药草松土,一晌对沈春芜道,“圣上获悉此事,勃然大怒,连夜传召顾渊,听闻顾渊在廷议之上,如履薄冰,还连贬两级,丢了户部侍郎的官儿,扔到工部去扛水泥了,如今只是一介从六品主事了。”

沈春芜对此事并不感到意外,当初就是顾绾告诉自己,范氏迷信鬼神之术,近一段时日必会偷偷请道士做法。

她将此事同盛轼说了,盛轼就遣皇城司在顾府外设了埋伏,只待时机一到,就出兵搜府,将人擒拿。

“顾渊的心态很好,都被便到工部去了,他还能波澜不惊地跪谢圣上隆恩。”奔月啧啧称奇。

都说会咬人的狗,往往不会叫。

顾渊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他太能隐忍了,近一段时日顾府接连遭受打压和重创,他都能一一忍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反抗动作,亦未狗急跳墙。

沈春芜心中藏着一块隐忧,顾渊跟林德清是在织一场很大的局。

雪姨道:“王妃,顾家世子求见。”

环莺惊道:“他一个人如何敢来?”

沈春芜也有些意外,放下了茶盏。

雪姨道:“是殿下默许的,刀九护送顾家世子来府上。”

顾辞要见她,盛轼不仅同意了,还遣刀九一路护送到王府。

可盛轼目下并不在府上,他受楚帝之命,去视察工部了。

沈春芜感到纳罕,搭在圈椅上的手,默了一会儿,道:“让顾世子在花厅等一会儿。”

与顾辞已经许久未见,彼此形同陌路,情分已尽,沈春芜不知晓他还想说什么。

毕竟,道歉这种话语,她已经听腻了。

顾辞落此下场,也是他自作自受。

来至花厅,顾辞开口是一句自嘲:“算是报应了,当初是我毒瞎了王妃,没料到,我今日也算是瞎了。”

他的嗓音枯沉沙哑,像是久未说话的人,此刻突然唐突地开了口,底色是苍凉的。

沈春芜没有说话。

顾辞放下了面具,没了往常那般伪善的态度,道:“我知道你恨我,我做了太多糊涂事、混账事,如今也万万不指望你原谅我……”

主子没有回应,环莺倒是受不了了:“你一介世子,讲话怎么如此啰嗦,说了半天也说不到重点上!”

顾辞从未被一个婢子指着鼻子骂啰嗦,整一张脸红白交加,想要辩解:“我……”

缇雀道:“世子来寻夫人,若只是道歉,那可以离开了。道歉是最不要紧的东西,仔细扰了夫人的清静。”

两人都是沈春芜的侍婢,她们自然也出自沈春芜的授意。

顾辞沉默了许久,终于道:“请遣人拿笔纸来。”

“我还记得那一碗毒药的配方,我写给你,你解毒能力如此好,想必能解得了这毒。”

【作者有话说】

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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