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奇幻 > 我栖春山 > 108 ? 【第一百零八章】

108 ? 【第一百零八章】(1/2)

目录

108【第一百零八章】

◎“你为何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沈春芜与盛轼达成初步“和解”,她开始愿意与他共用一日三膳,夜里也会回主殿,与他共寝而眠。一系列破冰行为,从冷待到温忱,俨然营造出了一种已然和好的迹象。

暮冬已过,天时由寒转暖,雪不再下,梅树亦不再绽放,四方庭院里,盛开了诸多海棠花和兰花,馥郁馝馞的香气,穿梭在各处,彰显着春意真正的到了,无处不焕发着盎然盛意。

到了去古佛祈求平安符这日,环莺给沈春芜从身后穿上了窠红挑丝广袖云纹留仙裙,罩上一条淡荷色绉纱披帛,后脑勺处绾着一朵云髻,面上淡施红妆。缇雀绾发和施妆是最拿手的,也是最厉害的,今朝可是太子和太子妃第一回踏春出游,她自然要为主子好生准备一番的了。

在织锦妆奁里取出一枚牡丹凤羽珠簪,正在往沈春芜鬓发间装饰,却被她一个眼神摁住:“不用太多修饰,只用一枚简简单单的玉簪就好。”

缇雀虽有惑意,但仍如言照做,环莺在旁道:“太子妃,您头上只有一枚玉簪,就无旁的首饰了,会不会显得太素了。”

“今日是要到佛祖前求平安的,佛祖讲究大道至简,一切都简在自心,素一些好,显得诚恳。”沈春芜对铜镜里的自己淡淡描了描眉尾,“另且,我也想为雪姨超渡,她死在燕皇后手上,不明不白的,到底是我没能护住她,平教她受了这一遭无妄之灾,若是她还能活着,就是熬出头了,可以安享晚年了,可是,她没有。”

缇雀和环莺深晓太子妃是个极念旧情的人,当初狗不理死的时候,太子妃便设下请君入瓮之计策,命阉党之首林德清为狗不理抄经两个月,在皇廷西北角的宝德殿为爱犬超渡亡魂。

迫害了狗不理的闵元县主,饶是迫害未遂,也遭受到了驱逐入寺的结局。

然而,沈春芜自然不会告诉她们实话,以上所述的这些,不过都是最表层的缘由罢了。

主仆的对话,都教盛轼听了去,他搴开一重群青色簟帘,弯身入内,来至梳妆镜前,好整以暇地望着小娘子,拿起了一枝眉笔,含笑道:“太子妃是不是还有右侧一道眉毛没有摹好,为夫来为你添上一笔。”

侍婢们见及此,纷纷识趣退下,为夫妇二人缔造出独处的空间。太子妃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同太子说过话了,两人之间,说到底,还是有些芥蒂在的,虽说维持了明面上的平和,私底下仍是疏离的。盛轼夜里想亲近她,沈春芜没有抗拒,甚至是温驯乖柔的,但他也不傻,看出了她掩藏在行止之外的淡漠,她的心慢慢偏离了他,人在此,心却不在。

盛轼只能寻各种各样的由头来弥补小娘子,送各式各样的首饰器物,还有各类古籍医书,夜里也减少了对她的“折磨”,说话为主,亲热为辅,毕竟床上这些事儿做得频繁了,受累得反倒是她。

他也不喜拉近两人距离的方式,就是房事。余生的日子还很漫长,日子需要继续往下过的,两人总要有些精神上的交流,好好说话、好好沟通,就显得弥足重要了。

每晚在政事堂处理好重要的事,盛轼回东宫的绝大多数时间,就去陪伴小娘子,问她在看些什么书,今儿遇到了那些事,白昼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她,云云。

以往他是不可能主动问这些的,自己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过去一年的光阴里,都是沈春芜主动来服侍他的,主动关切他公务上的事,若是他遇到了棘手问题,她也会为他出谋划策。

不论盛轼生了哪些情绪,沈春芜都能提供很多情绪价值,他怒了愠气,她是三言两语都能消解他肝火的人,他对哪些事感兴趣,她也掌握得一清二楚。他爱去校场盘马习箭,她在复明后的一段时日了,也常陪他往返校场,陪伴他做些他喜欢的事。

纵使盛轼谈些家国政事,她也是提供一些个人的见解,对他所面临的棘手时局,不说能一劳永逸,至少是破局的那一块砖。

凡此种种,都足以证明,沈春芜是他的解语花,两人是完全能够达到“精神同频”的境界的,前提是沈春芜要主动。

现在她不主动了,在经营自己的小生活,受了冷落的人,自然是盛轼。

此番轮到盛轼来主动,就有些吃力了,他的话题有时会给沈春芜这样一种感觉:他不是很会聊天,但他想跟她说话,所以在很努力地找话题,纵使这些话题她觉得索然无味,有时不想去答,为了维持明面上的平和,不得不去应付一番。

到底是何时,她都不想同他说话了?

沈春芜也在思忖缘由。

大抵是因为,她在山的另一头,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盛轼还以为她还待在山的这一头。她看得是另一头的风景,盛轼问得却是关于山这头风景的事。

时而久之,当畴昔的激情退潮之后,两人相处着相处着,逐渐处成了君臣,每夜的问候、亲热,都成了例行公事,因为是夫妻,所以要做这些。可沈春芜也会困惑,维持着君臣关系的人,也需要同居一席么?

燕皇后当初对她留下的忠告,竟一语成谶。如今的自己,面对盛轼的亲热,面对他的主动,面对他伸过来的手,她都想避开了。

她还喜欢他吗?

喜欢是喜欢的,爱也有一点点,但就是——

自从发现他利用了她之后,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渐渐淡了,从那一刻开始,她对他的喜欢,就再没有增加过了——哪怕他做了逻辑自洽的解释,澄清了误会,那也太迟了,她很难再有悸动的情愫了,心如一滩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时下,男人近距离拿着眉笔,为她描眉,两人的吐息近在咫尺,气息交缠,氛围暗昧。

可沈春芜凄凉地发现,她没有任何悸动的感觉,或许有吧,但太少了,少得她根本感受不到。她不享受这样的温存,心中只有一念头,能不能赶紧把眉画完,她好起身上马车。

只是,为了不让盛轼感受到她的不耐,她只得佯作含羞,低眉顺眼了。

画毕,她照镜子,看到了一对浓淡不一的眉,她画的是螺子黛细眉,是山色空蒙雨亦奇,而是他画的是粗浓一字眉,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两厢对比,将沈春芜吓了一跳:“怎么画成这样?”

她连忙擦掉,不忘埋怨:“你以前会画眉的,还画的很不错的。”

“阿芜很久没有让我画眉了,是以,造成了手艺生疏,”盛轼露出黯然的神色,一副委屈的表情,“以后,多让我画眉,日夜积习,我会慢慢画的很好的。”

他何时用过这样摇尾乞怜的语气,跟她说话?

沈春芜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好”,明面上是友好地应付,但她非常清楚,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以后了。

-

东宫的马车离开宫城,踩着辚辚马车声,朝着古寺驰去。

本来是沈春芜的一人行,如今成了夫妻行。

盛轼就坐在她斜对面,路途颠簸且漫长,他提前拿了一盒薄荷膏油,递呈给她,说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可以将此物匀搽在太阳xue处。

沈春芜眼前一片恍惚,渐而回忆起来了一些旧事。

刚嫁入王府的那一段时日,有几回远程出行,她都是不太舒服的,她清楚地记得,盛轼会将她搂揽在怀里,替她揉太阳xue,那时他语气很凶,但靠在他怀里的时候,莫名教她安心。

追溯起往事,委实教人怀念。

纵使现在难再有心动的感觉,那又如何,回忆美好就足够了。

眼下的光景,她言了声谢,将薄荷膏油徐徐收拢在了掌心里。

马车抵达古寺,外头不知何时,落起了蒙蒙细雨,雨牵线一般从天际间滑沉,滴滴答答地乱坠而下,原是暖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冷起来。今番来寺的人,比较少,衬出一片曲径通幽的氛围。

盛轼撑起一柄竹青色的骨伞,扶着沈春芜缓缓下马车。

整座古寺是建在半山腰的,雨水织成了浓稠的雾气,将寺宇掩映在了一重浓雾里,若隐若现,恍如海上的蜃楼,彰显出了一份神秘之感。

两人拾阶而上,抵了庙门处,监寺主持等一应僧侣,早就收到了太子夫妇要来的风声,恭谨地等候在外,将两人携手而来,俱作恭谨之状,延引两人入佛殿参拜。

盛轼在沈春芜中箭昏厥期间,独身来过古寺好几趟,监事主持都是清楚的,为了献殷勤,他特地将此事同沈春芜说了一遭,且道:“太子忧切太子妃安危,夜夜烧香祈求神明,可见太子对太子妃情意深笃。”

沈春芜听了后,眼神微微颤抖,这些事,盛轼都没有同她说过。

他如此恣睢骄傲的一个人,本是桀骜少年王侯,不信鬼神更不信天命,他只信自己,是以,如何可能会去寺里求她平安?这一桩事体,听起来就颇为匪夷所思。

第一反应是不太信,但第二反应,又觉得很有可能。

她从鬼门关逃出生天时,醒来后,盛轼来看她,她嗅到了一阵极浅极淡的线香气息,就是在古寺里待久了才会有蘸染上的香气,但她当时没有往深处作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监寺住持跟她坦明了这些真相。

他真的为了她能活下来,去求了佛陀?

连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两人各自跪于蒲团之上,佛陀的巨像近在眼前,沈春芜双手合十,但无心许愿,脑袋里,尽是想着盛轼为她烧香求神一事。

此际心思添了些许活络,她悄然睁开右眼,偷瞄盛轼。

男人穿着月白广袖竹纹直裰,腰束蹀躞带,松姿鹤骨,身量劲韧修长。袅袅升腾的线香,如雾亦如薄光,将他浸在里头,显得弥足养眼。盛轼轻描淡写地朝那一跪,根本不像是在驰骋疆场、铁腕杀伐的一代战神,反而像是虔诚佛子,不染俗世念欲,举手投足都是圣洁。

似乎察觉到一道注视,盛轼睁眼,就撞上了小娘子探究的眼神。

沈春芜回过了神,略显心虚地拢回视线。

心中对佛陀许下三个愿望。

等再度睁眼,盛轼已经起身,立在不远处的楹柱,松散地环着臂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这一回,被审视的对象,变成了她自己。

沈春芜徐缓起身,纤纤素手掸掉了裙褶上本就不存在的尘霭,行至他身边,淡声问:“你看我做什么?”

“娘子方才看我做什么?”

她反问,他也跟着反问。

沈春芜抿了抿嘴唇,心中有困惑,也不能一直攒着硌着,攒着久了,就僵化成了一颗颗小石头,硌得她有些不舒服,权衡之下也就开口问了:“以前听你说,你是根本不信天命,也不信佛祖,为何现在也愿意供拜了?”

盛轼俯眸看着小娘子,她眸色似乎被那天青雨水濯洗一回,瞳仁晶莹剔透,麋鹿一般的纯真,很有求知欲的样子。

盛轼浅然一笑,拉着沈春芜走在雨檐之下,前面是漫长曲折的回廊,身后是幽远空渺的钟声,走了一会儿,没教奔月她们跟上,就让她们在佛殿前静候。

沈春芜任由盛轼牵着,来至无人之处,天地之间只有一方翘起的燕尾重檐,及那顺着檐角垂落下来的一片碎细雨珠,窸窸窣窣的雨声时缓时急,风也时卷时舒,搴起了沈春芜的一角裙裾,她听到了青绿的细流声。

“我曾经看过你的书架处,放着一本佛经,有一回我闲来无事翻阅了几页,看到里头,有人问佛陀,天道到底是什么,佛陀只说了两个字,‘寻常’。”

“从幼时起,我对一切都是筹谋过的,若不如此,我没法活,长大后,我不缺很多东西,但惟独缺了寻常。”

沈春芜撞上了男人温然而深沉的眼:“阿芜,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寻常,这是我从没见过的。”

“寻常”,看似平平无奇,但自有万钧之力,将他彻底镇压与臣服。

盛轼所提到这本经书,是沈循留给她的,但她境界不够,修行也不高,读得并不是很懂,云里雾里的,就没再翻开过。但不承想,盛轼竟会读她架子上的书,还悟出了一些道理。

沈春芜低低的垂着眼,绞着指根,没说话,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