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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 【第一百二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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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盛老狗这一笔账。”

沈春芜:“……”好吧,珉帝在晁娘心中的地位,降格成一只狗,甚至狗都不如。

晁娘无儿无女,爹娘早殁了,她也不嫁人为妻,恶毒的舅母将她卖给一个病秧子想吃绝户,结果成婚当夜,病秧子也殁了,十六岁的晁娘守了寡。

——守寡?晁娘不可能为了个牌坊守贞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素来是个耿直的性子,偏偏生了一张娇柔温良的脸,当初惹来不少闲话,女人让她一根白绫吊死,男人但凡有些财资的,想让她当平妻。潍城是个人情社会,这么点大,出门就是街坊邻居,活在一片恶意里,意志脆弱的女人早就死了,但晁娘另辟蹊径,男扮女装去投了军。

刚好就投到戚家军门下,戚巍是三军主帅。

沈春芜知道舅父一辈子都没娶妻,都是为了晁娘。很难用寻常的男女之情,去定义戚巍与晁娘的关系,两人参与了大楚建朝以来几场非常著名的战役,晁娘挣了不少军功,戚巍想给她一个安稳,就是安定下来的意思,但晁娘不要名分,她就是觉得待在军营里是最快活的,她不稀罕荣归故里。

晁娘是一阵风,谁也抓不住。

两人就这样没名没分地生活了几十年。

沈春芜隐姓埋名来潍城前,根本不知晁娘的存在。见到本人后,沈春芜是有些怵她的。

在晁娘身上,她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又看到了姜初雪的影子,晁娘是一个很有母性的人,拿她当女儿,但她也极其刚硬的一面,沈春芜曾经亲眼看过晁娘用她那纤瘦的身量,倒拔垂杨柳,吓走了那一群逼她回夫家的破皮无赖,也逼走了想要攀亲的舅母。

他们怕被晁娘一拳捣死了。

若是开堂公审,知府也是站在晁娘这边,因为晁娘有功勋。

晁娘唯我独尊,戚巍很听她的话,沈春芜从来不知道舅父居然是个妻管严。

现在,说回晁娘问沈春芜的问题。

沈春芜道:“我对珉帝,是医者对病患,只有想将他治好的心,此外并无其他了。”

晁娘说了声行:“若是你们旧情复燃,老娘一枪搠断他的腿,让他成为大楚历史上第一个残疾皇帝。”

沈春芜:“……”

这就是她对晁娘很犯怵的地方了!并且,她相信晁娘真的敢做!不论能不能做成,至少她会真的去做!

入夜的时候,更深露重,戚巍披着一身夜霜回来。

他刚从军营回来,带回了两只烧鸭和一盅桂花蒸,热乎着,给妻子和外甥女当夜宵。他已经知道了春山坞遭袭之事,扫外围的兵卒一眼,意味深长道:“珉帝是有心了。”

春山坞没有侍婢,也没有奴仆,一切都靠三人自力更生,所以,在深院里说话,不怕隔墙有耳。

戚巍带回了一双新靴子,放至沈春芜近前。

沈春芜看着这双靴子,禾绿色,短筒的筒口绣了一层软软的白绒,皮面光洁齐整,没有多余的坠饰,干净又利落,能看出是一双做工很精细的靴子,惟独在纳鞋底时露了怯。

沈春芜比划了一下,笑道:“舅父怎有空送我新靴了?”

“不是我要送你,是禇赢那小子亲自学做了一双,不好意思当面送你,就委托了我。”

沈春芜微微一顿,想起了方才与禇赢打照面时,他只淡淡看她一眼,只一瞬,然后视线就挪开了,路上也什么都没说,分外规矩得很。嗯……他本也不是多话之人。

晁娘道:“他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

从来只有女子给男子送靴,今番有男子给女子送靴,也算是开一回先例了,这一双靴子背后所寄放的感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戚巍还在试探沈春芜的态度,却见沈春芜赤着脚,穿上了这双靴子,在戚巍和晁娘面前走了一圈台步:“好看吗?像不像芙蕖神女踏花下凡?”

戚巍正吃着桂花蒸,闻言,猛地连咳数声,晁娘一晌为戚巍顺气,一晌道:“真好看,明儿就穿着它出门。”

沈春芜没有想这么多,她纯粹就觉得鞋面好看,穿起来也舒服,禇将军的一片好心,拒了是不太合适的,她也不是拧巴小器之人,索性坦坦荡荡地穿上罢。

戚巍倚蹭在晁娘怀里:“我明儿也给你做一双春靴。”

晁娘给他揉着太阳xue:“你这几日会有空?仗不打了?”

“西辽王逃到五国城,听闻打算向金帝借兵。”

目前的局势对大楚是友好的,西辽节节溃败,提出议和,但大楚拒绝了,并乘胜追击。西辽输了面子只剩里子,现在连里子也不要,直接藏在五国城不出来。

前线传了不少风声,说西辽要同北金借兵,这个消息没散播到民间,否则,会惹来民心惶惶。

破局之道,便是在五国城内找到西辽王的下落,阻止他与金帝见上面。谈判未成,金帝也就没了发兵援助的理由。

戚巍认为,五国城就芝麻点大的地儿,但珉帝居然停止发兵进攻,也不知缘由。

帝王罹患眼疾一事,是重大机密,戚巍并不知情,晁娘也仅知帝王受了伤,具体伤情如何,伤在了何处,只有沈春芜一人晓得。

接连三日,她照常坐馆,为人治病,相安无事,白昼无闲人来扰,傍夕禇赢会来护送她回春山坞。

及至他看到她穿上那一双碧靴之时,耳根似擦了胭脂似的,绯了一阵子,胭脂从耳根满溢至脖颈处,唇角的弧度藏也藏不住。

沈春芜听他说很多军营里头的事,他对她并不设防,她问什么他答什么,禇赢是常伴在珉帝身侧的人,谈的对象,很多是离不开珉帝的。这让沈春芜意识到,禇赢还是个年及弱冠的少年,少年慕强,珉帝成为了他崇仰与效忠的神祇。

禇赢适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目前最大的志向,便是斩下西辽王的脑袋。

沈春芜问了一句:“然后呢?”

“仗打完之后,有什么打算呀?”

夕阳西下,梨花树下,禇赢对她说:“仗打完后,我便向戚舅父提亲。”

禇赢不是风花雪月的人,他的感情从不遮遮掩掩,热烈又滚烫。

落在沈春芜脸上的梨花,明明是凉的,她却感受到梨花沸腾的心跳。

然而,自己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如今对待异性的示好,她会筑起极高的防线,深陷与投入成为了一种奢侈。

“曾经我救过一位督将,他承诺娶我,他真的做到了。后来,我和他又分开了。”

在禇赢微怔的注视之下,沈春芜莞尔:“你也想成为第二个他吗?”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将沈春芜的人生经历交代得明明白白,偏偏信息量如洪荒喷发,劈头盖脸砸落下来,禇赢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道不出来。

沈春芜道:“没想清楚,不用来找我。”

暮色浓重,她回家,身后传来遥遥一句问话:“你和他,为什么会分开?”

沈春芜没有回头:“当初为了报恩而成为夫妻,如今因目标不同,不得不分道扬镳,这是很寻常的事。”

一句满是伤创的事,借用轻描淡写的口吻道出,落在听者的耳屏,却是振聋发聩。

两人都不曾留意到,在不远处的茶楼上空,有一道修长凛冷的身影,长伫许久。

-

第四日,浓蓝色的晨雾之中,沈春芜受李理之委托,去城郊大营为珉帝复疗。

此前已经打过第一回照面,这一回沈春芜更为沉定自如,盛轼的眼疾不可能这么快就治愈,所以她并不慌乱,目前并未酝酿着逃跑。

男人着一素白的龙纹寝衣,外头随性披罩着玄红交间的锦绒大氅,他似是刚睡醒,衣冠并未如以往那般严谨,身躯慵懒地斜靠暖榻前,氅衣顺着肩肘的轮廓垂挂下来,描勒出修长清瘦的轮廓。

听闻她来复疗,他反应也是平淡的,嗓音惺忪微倦:“来得太早了,为何不让朕多睡一会儿。”

好像在指责,但语气的质感是软的,不具有丝毫攻击,好像是某种大型犬科动物在对着主人撒娇。

这给了沈春芜一种复杂的错觉,她不像是来复疗的,倒像是喊他起床的,距离被不知不觉间拉近——睡相是一种很隐秘的场景,他怎么能不设防地让她看呢?

沈春芜打算等盛轼正好衣冠再复疗,讵料,他朝着她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坐在朕的面前。”

她担忧地睇了李理一眼,哪承想,李理这种时候不知去了何处。

沈春芜只要硬着头皮上前,跪坐下来,开始把自己投入医者这个角色里,只有当医者,她才能心无旁骛,不被过多的杂乱芜念所困扰。

沈春芜一边为他拆下纱布,端视伤口,一边问他的伤情感受和饮食情状。

这是一种日常的对话,用来了解病患的身体情况。

盛轼也不紧不慢地做出回复。

他坐的榻子比较矮,沈春芜长跪在他面前时,感觉他说话时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颈侧朝下的位置,温热,濡湿,轻如鸿羽,扫到肌肤上,让人感受到轻微的痒意。

沈春芜克制地保持着距离,为他重新上药后,就准备离开,忽然听他道:“能否帮朕做一件事?”

竟然会有求于她?

沈春芜匪夷所思,拒绝显然不太合适,遂道:“陛下请说。”

“朕打算从一个袭人首领口中,套出西辽王的下落,在此之前,需了解一份截获的五国城地图。”

说话间,李理便将一份地图送了进来,平铺在近前的桌案前。

“江大夫需要做的,是将地图上的每一处地名,都念给朕听,也让朕知晓地名的具体位置。”

念地名很容易的,只是——

沈春芜道:“如何让陛下知道具体位置?”

盛轼将右手低低伸至她面前,“握住朕,每念出一个地名,就让朕的手指向对应的地名。”

沈春芜第一反应不是他的话中内容,而是他戴在无名指上的金刚指环。

在盈煌的烛火笼罩下,金刚焕发出坚韧不催的光辉。

都三年了,他还戴着这枚指环。

沈春芜微微讶然,目光在他的手指停留了一会儿。

浑然没觉察到,盛轼微微抿起的上扬弧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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