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 【第一百二十七章】(1/2)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疯狂◎
眼下的光景里,一轮金乌顶天而升,风是透明的河流,眼神是潦烈的雨,混乱又生猛地缠在了一起。
彼此对视,都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了滔天的恨,只是轻重程度不同罢了。
沈春芜不在的这些日日夜夜,盛轼常歇宿在畴昔的襄平王府,坐在她曾经栖眠的榻子上。她的屋子一直都有生活过的痕迹,他也不让环莺和缇雀去清扫,他就喜欢看着这些凌乱的痕迹,代表着她曾经在此处生活过。
供着一堆妆奁的案桌上,不论头面还是胭脂水粉,是一样都没带走,篦梳上残留着几些发丝,衾枕上也有,旧时光里,她窝在他怀里看书时,他的臂弯上有时也会蘸染她的发丝儿,这些都很日常的细节,以前他不曾留意,现在倒是怀念起这些细节的珍贵之处了。在一场怀念的思潮里,唯有细节才是最为可贵的。人在怀念的时候,就是靠细节片段去活的。
盛轼又去了书房,她这里为她研过墨,摆弄过书架,她偷偷调乱书籍的顺序,生动活泼的形象历历在目。她研墨时,他就在画她,盛轼想要找出那一张画过她肖像的纸。但人急于寻找某样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盛轼寻了许久,都没能寻到那一张画过她肖像的纸。
后来,古寺里的监寺住持将太子妃的旧物拾掇好了,委托李公公带回大内,太子妃的东西多半是书,盛轼翻阅这些医书时,一张折叠的素纸从书的折页里滑了出来,她的画像很意外地寻到了。
画像背后也藏着另外一幅画像,是他的。
……她居然也偷偷画过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他一点都不清楚?
画中男人撑着额头在批阅奏折,看上去有几分散淡的样子,沈春芜很会抓细节,将他的神态都描勒出来了,下端配了一句义正辞严的话——
“盛闻舟是个大坏蛋”
盛轼啼笑皆非,她总会逮着机会骂他。
他都能想象的到,她偷偷绘摹这幅画时的样态了,装作若无其事,嘴角在轻轻勾起,眼神藏着狐貍般的慧黠,她素来是聪颖的,也不知在他全然不知情的情状下,她做了多少事?
盛轼心潮澎湃,一样小物事就能钩沉起一些久远的记忆,记忆美好又生动,这更加剧了他的眷恋,甚至能够追溯起了一些可爱灵动的画面。
年幼的她,将书箧紧紧抱在怀里,站在雨檐下不知所措,见到他时,眼睛一亮,飞身扑入他的伞下:“怎么现在才来!”
斑驳的雨光穿过碎乱的阴影,薄薄地覆照在她的面颊上,盛轼垂着头,能明晰地看到她皙白的金色绒毛。
一次阴差阳错,两人的命运就缠在了一起。
沈春芜从来都是高自尊,开朗从容,没什么困难能够打倒她,他亲眼见她救过一些伤患,那些万念俱灰的人,受到她的言语感染,总能寻回生的希望来。
战场是格外残酷的,每天都有不少人丧命,这是一个悲观而冷漠的炎凉世态,他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能活得如此自在——或许正是她的这一点吸引住了他,他想看着她被惨冷的现实磨平傲骨,想看着她那些锋芒和棱角被磋磨,但最终,反而是他自己陷了进去。
盛轼是厌世的,悲观的,对这个世界不抱以任何希望。
可以这样说,他一直靠恨而活,恨远比爱要更强烈,也是人类所有情绪之中最持久的,他憎恨谢氏一族,憎恨父皇,憎恨生母,憎恨大内王室,憎恨仲太后,憎恨所有的不公,有朝一日他会毁灭这些恨的源头。
他承认自己的自私与冷漠,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绝不让自己处于下风的位置,更不会妥协与示弱。
一段感情里,通常都是以利益交换、价值交换为基准的,但爱在这种算计里根本走不通。爱是盲目,是非理智,是鲁莽,是失控,是克制与放肆的一体两面,而不是计较得失。
爱是根本不讲道理的,且来势汹汹。
他不配得到爱,却妄想得到爱,他还一直以为,对沈春芜的拿捏,对自己的感情,都在掌控之中。事实证明,他太过于自大了。
盛轼回过神,看着眼前人,她本该待在那片净土上,但他攒藏了私心,又将她拐到了他身边。
可是……真正见了她之后,该说些什么?
该如何开场?
说什么话是合适的?什么话又是不合适的?
盛轼心乱如麻,远不及方才那般坦荡了。
历经三年的沉淀和洗练,她比以往更加沉着与从容,慌张局促的人,反而变成了他。
远处有鸡鸣声,天大亮了。
他什么都没说,沈春芜倒是先开口了:“杨知府吩咐我给陛下带密信,还请陛下备下笔纸。”
回了神,盛轼见她一副清冷不欲闲谈的模样,心下生了一抹黯然,但还是吩咐李理备上笔纸。
按照他的计策,完颜宗弼收到的是假情报、假消息,连药也是假的,那不过是假死药,皆是蒙骗完颜宗弼的障眼法。
完颜宗弼野心昭彰,一直想取缔金帝之位,自然会首先对金帝用药,那些情报,他必然不会给金帝知道的,他想独揽大功。
想让金国阵营里起内讧。
至于真正的情报,就藏在沈春芜的脑子里。
沈春芜搦墨执笔,慢条斯理地将情报写了下来。
其实,她也远不如盛轼所想的那般沉静,心也微微起了波澜,追忆起了以往的种种,但她竭力不将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
人都是伪装动物,心绪越乱,整个人反而越是平静。
过去三年,不是没有想过他,也不是没有梦见过他,但心态自始至终都放得很平静——今日终于见到了,心里反而多了一丝没来由的恼恨。
他又开始骗她了。
知道江拂衣就是她,但他不戳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说自己受了伤,让她关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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