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凌潇帝篇：南极长生大帝（2）（2/2）

七岁那年，徐忆离学着他溜入南苑逗弄仙鹤，指尖却不慎迸出一缕凤凰真火。那火焰迎风便长，眨眼燎过隔壁朱雀神君栖息的梧桐林，将那位素来注重仪态的神君尾翎燎去大半。

朱雀的怒鸣震彻云霄时，徐昀炫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仰头笑得没心没肺：“神君息怒！阿离如今年纪尚小，实乃无心之举，我这就去长生殿取三滴琼浆玉液，为您滋养翎羽！”

九岁那年，她随兄长潜入神殿外围的灵药仙圃，本是好奇触碰一株千年雷纹草，体内神狱之星却自行流转，天穹骤然阴云汇聚。一道紫金神雷不受控地劈落，不仅将那株灵草化为飞灰，更顺势犁过大半灵田，惊得满地仙芝玉参簌簌发抖。

烟尘散尽时，徐忆离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指尖，长睫轻颤：“哥哥，是它自己动的。”

徐昀炫望着焦土上袅袅升起的青烟，半晌才叹了口气，伸手揉乱她的发顶：“知道了，是我没教好。走，趁司药神君还没到，我们先去父帝库房里挑几样能‘赔’的。”

如此数年，神殿诸君终是不堪其扰，联名将状书递到了长生帝君御前。

帝君垂目览罢卷上种种“罪状”，从燎焦的朱雀尾羽到劈裂的千年药田，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如何不知长子深意，又怎会看不见幼女眼中逐年消融的冰霜。

至于那些被燎焦的翎、被惊散的药灵、乃至诸神卿喋喋不休的抱怨，于他而言，不过袖底清风。这九天十地，难道还有他南极长生大帝赔不起的东西么？

既是他掌心的神女，闯了祸，自有凌霄至上这一重永远覆着她的天。

于是御笔轻挥，便随她去了。

自此，整座神殿的神君皆默契地垂下半阙眼帘。云海之上，诸神心照不宣，每当那袭紫衣少年牵着素白衣裙的小神女掠过玉阶时，连廊下沉寂的古神纹都会漾开柔光。

偶尔传来琉璃清碎，或是某处灵泉忽然倒悬，神官们也只需抬眼交换一瞬了然的目光，便继续执棋斟露，任由他们那位小神女闹腾去了。

十五岁那年，不知是徐昀炫塞给妹妹的那些人间话本生了效，还是光阴终究捂热了神胎深处那点未泯的烟火气。徐忆离忽然扯住兄长的衣袖，说想去看一看人间。

徐昀炫拗不过妹妹，只得牵起她的手，悄然破开那道清寂了千万载的神凡之界。

恰逢人间上元，满城火树银花如星河倒泻，倏然涌进她寂然已久的世界。长街人声如沸，酒香从巷尾漫到桥头，她立在煌煌灯海中央，第一次任由暖融融的光，染上那双神纹尚未显现的眼睫。

他递来半盏在街边随手沽的梨花酿。她垂眸浅啜，辛辣之后竟翻涌出陌生的回甘，像蛰伏的血脉忽然触到了温度。远处孩童举着晶亮的糖人奔跑，老妪掀开蒸笼，白雾“噗”地腾空。

所有这些嘈杂的、鲜活的、带着温度的光景，一点一滴，化开了她眸底经年不化的霜雪。

烟火在她摊开的掌心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而徐昀炫看见，那道自她三岁起便横亘在她与世界之间的、透明的壁垒，终于被这人间暖色，蚀开了一道属于“人”的缝隙。

自此，四极神殿那位素来清寂的小神女，便爱上了人间的酒，和人间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