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残缺的光(1/2)
叶临渊跪在讲经台中央,双膝陷进龟裂的青石缝隙里。他的呼吸沉重而紊乱,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金丹后期的灵压早已溃散,那曾引以为傲的三系本源此刻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他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甲缝里渗出细小的血珠——那是被根系勒破的痕迹。可更痛的,是心口那一片空荡。
不是败给了更强的力量,而是败给了一个他从未理解过的“道”。
台下弟子们静默伫立,目光复杂。有人敬畏,有人震撼,也有人眼中燃起微弱却坚定的火苗。而那些曾因灵根驳杂、脉象残缺而自惭形秽的少年,此刻竟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林梦冉靠在沈青芜肩头,手腕上的蓝纹依旧隐隐发烫,但她已能稳住身形。她低声说:“刚才……我听见的,不只是心跳。还有‘它’在呼唤什么,像是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沈青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神却投向远方山巅。那里,云层低垂,仿佛压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而在这片死寂之中,唯一还在动的,是叶临渊缓缓抬起的头。
他的脸上再无倨傲,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荒芜的清醒。
“你说得对。”他声音沙哑,像是从深渊底部爬出来的人,“我一直以为,完美才是修行的终点。雷火风三灵根齐聚,金丹圆满,神通自生……我以为这就是天命所归。”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道蓝纹,它正微微跳动,如同有生命般与地底深处遥相呼应。
“可现在我才明白……”他苦笑,“我怕的从来不是你不完美,而是我发现——我自己也不完美。”
风拂过讲经台,吹起他破碎的衣袍。这位曾经被誉为“云岚宗百年来最接近元婴之人”的天才,第一次承认了自己的裂缝。
“我追求极致掌控,所以排斥一切不确定的因素。残脉者、杂灵根、外接灵枢……在我眼里都是混乱的源头。”他缓缓站起身,动作迟缓却坚定,“可你刚才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违背规则。你没有强行扭曲天地之力,也没有越阶杀人夺命。你只是……听到了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他望向沈青芜:“你让草木替你防守,让枯木导引雷霆,让蒲公英改变命运的轨迹。你不是操控它们,你是尊重它们的存在。而我呢?我把灵气当成工具,把对手当成障碍,甚至……把自己也当成了必须完美的机器。”
他说着,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十三岁那年,我就被选为云岚圣子。从此以后,每一个动作都要符合‘典范’,每一式功法都必须精准到毫厘。稍有偏差,便是责罚。久而久之,我忘了修行最初的意义——是为了变强,还是为了不再犯错?”
沈青芜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他知道,这一刻的顿悟,并非来自失败本身,而是源于失败后那一瞬间的空白。当所有力量都被剥夺,当骄傲轰然倒塌,剩下的,才是真正属于“人”的部分。
“我练‘破道三式’十年,只为一击必杀。”叶临渊低声说,“可你连杖都不用,就能让我寸步难行。因为你不需要杀死谁,你只想守护。”
他抬起头,目光终于不再锋利如刃,而是多了一丝柔软:“我想学这个。”
全场皆惊。
有人忍不住低语:“他在说什么?拜……拜师?”
要知道,叶临渊不仅是圣子,更是整个东域年轻一代公认的领军人物。他曾放言:“唯有登临绝顶者,方可为吾师。”如今,他竟要向一位被逐出宗门、创立“芜园”这种边缘学派的女子低头?
可沈青芜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问了一句:“你想学什么?”
“接纳。”他说,“接纳我的不完美,接纳世界的不确定性,接纳那些我曾经称之为‘残缺’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就像那株枯柏,明明死了,却还记得怎么接雷。就像这些藤蔓,柔弱不堪,却能在关键时刻绊住最强者的脚步。也许……我也有一条看不见的根,在某个地方,默默活着。”
沈青芜沉默片刻,转身走向讲经台边缘。她弯腰拾起那根倒下的紫竹杖,轻轻拂去尘土,然后递还给他。
“这不是我的杖。”她说,“这是你带来的。”
叶临渊一怔。
原来,这根紫竹杖,正是当年他在一次试炼中遗失的随身法器,后来被阵法师回收改造,最终流落到芜园作为教学用具。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它。
“你要入门,可以。”沈青芜看着他,“但芜园不收圣子,不收天才,也不收完美之人。我们只收愿意重新开始的人。”
她将杖轻轻放在他手中:“放下身份,脱下华服,从最基础的‘听地课’开始。你能做到吗?”
叶临渊握紧紫竹杖,指节泛白。
良久,他缓缓跪下,不是行礼,而是将手中的杖轻轻插进讲经台的裂缝中。
“我不需要它了。”他说,“真正的支撑,不该来自外物,也不该来自天赋。我要学会用自己的双脚,站在这片土地上。”
那一刻,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讲经台上。
原本焦黑的土地上,竟有一圈嫩绿的苔藓悄然蔓延,围绕着他跪伏的位置,形成一道天然的环形印记——宛如新生的阵纹。
台下不少弟子红了眼眶。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天才的陨落,而是一个灵魂的觉醒。
数日后,晨钟未响,芜园已有人影走动。
叶临渊穿着粗麻布衣,赤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他蹲在一株半枯的药草前,闭目凝神,指尖轻触叶片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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