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缮王的浪漫田园生活·冬(1/2)
秋深尽头,便迎来了皑皑冬季。
自上次夜半同骑而返,七璃又是喜悦又是忧愁,喜悦的是,她终于知晓了祁玉骞的心思;忧愁的是,祁玉骞仿佛心事重重,若即若离,二人之间总有一层捅不破的轻纱。
偶尔她在院中洒扫时,总感觉身后有视线,一回头,就见祁玉骞站在大树下,远远地凝望她,待她一转过头,他却缓步离了去,留给她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此懵懵懂懂、喜与愁交替间,离冬至便还有十来天了。
七璃早早梳洗打扮完毕,想着今日无论如何得拉祁玉骞入城小逛,置办些年货之余,也趁此机会与他单独相处,有什么心里话也好挑明了说。
却不想祁玉骞不在房中,一大早的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去,七璃只得略带失望,自行入了城。
靳城虽不比京城繁华,也是人口众多的老城,七璃在此居住已近两年,对城中街道还算熟络,进得城后,便直奔一处布帛店。
斜红叠翠,粲粲裳衣,割得天机锦一机。七璃来的这处布帛店,属靳城最大的布帛兼裁缝店,一跨进来,便如同入了七彩云端,各色布匹锦润色柔,质量上乘。
店里香粉柔脂,几名窈窕女子也正在挑选布匹,七璃张望了一圈,被一靛蓝色布匹攫住了目光,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祁玉骞穿着此布料的模样,心下甚喜欢,便欲张口问价格,却不想左侧伸来了一只霸道的手,横在了她眼前。
“这布匹,我已订下了。”清脆高傲的声音,七璃抬眼望去,正对上一张同样高傲的脸,下巴尖都几乎对着她,心下不禁一哂。
柳员外的女儿柳榈姹,她可不是第一次见了。
当日祁玉骞城内重金聘婢女,柳千金便是凭着关系硬生生的插队,她七璃被祁玉骞选上以后,感到背后要被目光千刀万剐,最凶的便来自这柳榈姹。
此后一年间,又在祁玉骞的宅院中偶见了柳员外带着这千金来访过数次,携上的礼品贵重非凡,言语间对祁玉骞十分恭敬,想是消息灵通,不知从哪得知了祁玉骞的真正身份,似是想攀他这门亲。
七璃当下云淡风轻的一笑,不与她计较,撇下这布匹,转目又瞄上了一绿纹暗格的布料,绿即生机,亦甚妙,正准备取下之际,不料这柳榈姹又伸了手来,蛮横地一阻。
七璃想了想,笑道:“柳小姐莫不是要包下这店所有布料么?”
“正是。”柳榈姹高傲叉腰,两个黑洞洞的鼻孔瞧着甚是好笑。
七璃往柜台那边张望一番,不见掌柜的,只见得那隔间前木帘隐隐抖动,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显然是掌柜的在里面招呼贵客一时未出来,便哂然笑道:“未有听过如柳小姐这般要买下整家店布匹的贵客,仍如我这般,站在这里挑挑选选的。”又指了指内间,眨眨眼道:“掌柜的怎么没来招呼你呀?”
柳榈姹被七璃的话击中七寸,她比七璃早来了片刻,等了半天也不见这掌柜的出来招呼,正是要发脾气间,又见那翩翩公子的婢女入了来,心下更是一百倍不爽——早在半年前,这靳城便传得沸沸扬扬,这祁玉骞并非一般人;而这婢女亦不是一般的婢女,颇得祁玉骞的青睐。
眼见她只这般薄施粉黛,不簪珠钗,已是如此灵动可人,柳榈姹越瞧越气,大声道:“低贱婢女,也敢在这里与我叫板!?”
孰可忍孰不可忍,七璃正要爆发之际,肩膀却倏忽多出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她轻轻一搂,便靠在了一方温暖的怀中。她抬头一望,竟是祁玉骞。
“柳小姐说话需有分寸,人无高低贫贱之分,若有人执意分之,便再是朱门侯爵,亦属低鄙粗俗,本王平生最不屑自恃优越之人,况七璃姑娘非我婢女...”顿了顿,继续道:“实乃本王心仪之女子。”
腔调不紧不慢、温和如玉,却暗含了一丝无情警告,仿佛和煦春风中夹了一丝锋刃,风过无痕,已然见血封喉,柳榈姹被这气势震得往后一退,高昂的头亦马上低下,仿佛曲折了个九十度。
七璃木头一样杵在当地,嗯?本王?心仪之人?
心花怒放,七璃犹如凛冽冬日喝上了一盅顶顶香醇的暖酒,接下来行的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云端,在那双修长的手牵携下,往门口行去。
祁玉骞牵了七璃的手,入了马车,七璃恍觉方才那番表白已揭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轻纱,心跳如同擂鼓,霞色满面,正想说话,却见帘子一放,祁玉骞也随之放下了她的手,脸别过一侧,被窗外透进的阳光照得晦涩难明,眉峰微蹙,不发一言,眼眸里竟似有一股决绝之意。
她不禁一愣。
难道布帛店里那番话,只不过是他的仗义说辞而已?
七璃心中一阵难受,继而生起无名之火。既然无心,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好?既对她这样好了,却为何又要这般推开她?
倒不如从不接近,从未认识!
接下来连续三天,七璃一句话也没和祁玉骞说,见到他便远远跑开,这怒气犹未消散,到夜间更是睡不好,总觉得窗外好像有人在站着,推开窗却又不见,甚是诡异。
折腾了三天以后,岁末将至,大雪欲降未降,七璃染起了些风寒,头重得很,每天不到亥时就早早上了床,将这一脑门官司暂且压了下去。
这夜将睡着未睡着,恍觉窗外又驻了一条人影,她往常会起身查看,但今日实在伤风难受,索性就卷了被子,面朝里睡下了,反正屋里还点着烛火,就算是魑魅魍魉也要惧上几分。
瞌睡虫上头,把她的意识正卷得一片朦胧之际,她忽然觉得身后床沿好像坐了个人,想将眼睛勉力打开去瞧,眼帘却重得很,舍不得离开那香甜的睡意,只听桌子上传来衣帛摩擦的声音,接着,是很轻很轻的一声,只有两个字——
“等我。”
第二日七璃起身时,觉得脑袋更是重了起来,外间寒风呼啸,天地灰暗,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有风从窗隙中透入,将那燃了一夜的烛火吹得抖了抖,她才发现这烛火居然还亮着,往常的蜡烛,顶多燃三四个时辰便熄了;眼前这蜡烛却居然还剩老大半截,莫不是半夜里谁进来给她燃过新烛?
视线一转,只见玉屏旁的桌上,整齐叠着一方翠色衣物,映着烛火的微弱光芒,色泽柔润,看得出是上乘的布料。
按捺着心跳走过去,将之一展,原来是一件重工缝制的大氅,帽檐白鹅毛,袖口纹真丝,前襟处绣着两只可爱的狸猫小爪印,这等细腻心思,还能有谁?
七璃望向窗外皑皑白雪,心中浮起了昨夜半梦半醒间两个字:等我。
难道......?
她心头一震,放下手中大氅,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飞速打开房门,往祁玉骞的院子奔去。
果不其然,他不在了。
七璃忍着发慌的心,抓住宅院中每一个仆人,问了一圈,没有人知道祁玉骞到了哪里去,甚至没留下只言片语。
一天,又一天,雪不曾停过,七璃屈指数来,离他走的那一天,已经足足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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