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采花蜂计唆铁盘岭 美人蛇智入官军营（2/2）
郭子仪指问：“这是哪路叛军在突围？”宋副将道：“旗帜上绣着天王字样，那是田万成帐下兵马。”郭子仪道：“田万成，他可是一块硬骨头。屡剿不灭，生性顽强。”宋副将道：“他既敢称天王，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郭子仪道：“这就对了。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对手，能成为对手之人，必有其过人之处，否则他也撑不到今时今日。”宋副将拱手道：“末将受教。”郭子仪走去崖边，目光扫视山坡战局。
峡谷之中，数千山河军将士败退回来，士气低落，倒拖兵器，相互搀扶而走。田万成、刘勇明、李权等将领都在安慰士兵，无不仰望眼前陡峭关口。
田万成道：“咱们小试锋芒，结果便折损了两三千人马。看来官军严防死守，关口已是牢不可摧了。”李权道：“几日下来，咱们已经错过了突围时机。郭子仪已经在峡口完备了防御工事。咱们还是不要进行小规模突围，必须集结数万重兵强行破关，如此才能杀出一条活路。”田万成默默赞许。
刘勇明道：“按照如此伤亡战比，即便咱们一部军马全力攻关，最后也会伤亡惨重。咱们杀得一片火热，结果却是痛了自己，笑了别人。”田万成道：“勇明，这话休在大伙面前提说。一旦让其他义军头领听见，更会人心散乱，一发不可收拾。”刘勇明无奈叹气。
李权道：“咱们麾下军马共有四万上下，如果全力以赴，或许可以破关而出。但是最后难免损失七成以上兵力，这样确实不太划算。”刘勇明道：“我看唯一之计，便是召集各镇将军商议计谋，从七路军马之中抽调主力合集，这样才是上上之策。”田万成道：“此处说话不便，咱们回营商议决断。”众将便跟随主帅退入深谷。
却说落阴山中，当空一片繁星皓月。一场微弱山雨过后，风清气新，凉爽至极。山后平地新建一座石亭，挂着数个灯笼照明。慕妍坐着石桌边饮茶，观看唐蛟迎风舞枪，犹若龙蛇飞转。枪落处，慕妍起身鼓掌，夸赞道：“表哥枪法如此厉害，不愧是军枪班教师。”
唐蛟微微一笑，走进石亭坐着，问道：“贤妹，你还愿意叫我表哥？”慕妍道：“慕妍自幼流浪江湖，无依无靠。如果能有一位表哥照顾，那也是好事。莫非大王不愿意了？”唐蛟道：“只要贤妹愿意，我欣然接受。”慕妍笑道：“从今夜起，咱们便是亲表兄妹。慕妍以茶代酒，敬表哥一杯。”
唐蛟对饮后，问道：“贤妹，你来自何方？”慕妍道：“潇湘衡州，出自一个王族世家。”唐蛟瞬间刮目相看，夸赞道：“难怪贤妹高贵雍容，才华出众，一身正气，原来竟是王族后裔。倒是表哥沾了你的光彩。”
慕妍道：“不过是个没落王族罢了。表哥又是哪里人士？”唐蛟笑道：“你已知晓，无须我说。”慕妍卧伏在石桌上，问道：“你来陕川之地谋生，身后必有故事。”唐蛟道：“我出自岭南一个唐家村，家中兄弟二人，父母早年病逝，是哥哥把我养大成人。我哥是名工匠，可我打小就很好动，明知家中穷困，却一天到晚刺枪使棒，不务正业，哥哥却从不计较。在我十五岁那年，投师拜在本州都督府一位教头门下。学艺十年后，我也继承了恩师衣钵，任职一名枪棒教师。某日，我正在军中演练武艺。恩师家里来人哭诉，说有一座祖宅被财主霸占，还把恩师活活气死。于是我便把那财主暴打一顿，帮恩师一家夺回祖宅。那厮不肯善罢甘休，他不敢来找我麻烦，却在背后刁难我哥。得知哥哥受辱后，我一口恶气之下，提刀找上门去，把那财主老贼宰了。杀人以后，我也只能去浪迹江湖。后来辗转来到这座落阴山，我索性安顿下来。没过几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慕妍道：“云豹他们，又是从何而来？”唐蛟道：“他们之前与我并不相识，都是各处山头的寨主。去年正月，他们突然领着大队人马前来入伙，推我坐了头把交椅。我们焚香结拜，称兄道弟。”慕妍道：“原来如此。”
唐蛟凝视慕妍眼睛，见他有些闪躲，便问：“贤妹，看你眼神里暗藏了忧郁，莫非是有心事？”慕妍道：“没什么，只是一个人沉默惯了，有些身心游离。”唐蛟道：“莫非你很少与人说话？”慕妍道：“有些事难以启齿，还是不说为好。”
唐蛟见他不欲说，便另问：“贤妹武艺如何？用何兵器？”慕妍道：“我的武艺低下，不堪入目。”唐蛟道：“你擅长剑术？”慕妍道：“会那么一点。”唐蛟道：“刀法如何？”慕妍道：“也会一些。”就起身走出石亭，腰间抽出蛇刀挥舞。刀光人影，瞬间**一处，如同仙女散花。唐蛟看得称奇。
次日卯时，山脚平旷地里，大片军马集结排列，共有步骑两千。唐蛟、李家兄弟等大小头目都来下山送行。
唐蛟道：“贤妹，你们一定要早去早回，表哥等着为你接风洗尘。”慕妍微微点头，跨马提枪，与马弄行军而去。两千步骑在后跟随。唐蛟一行挥手送别。
那铁盘岭山下旷地处，云豹正与众头领点数各部兵马，整顿军旅秩序。忽见马弄、慕妍从山边率领大队人马前来会合。众头领把军马调整队形。这些喽啰原是河北兵卒出身，排兵布阵之法早已烂熟，顷刻便结成一支军阵规模。齐备刀枪戟钺，携带诸多军类器械。
云豹问道：“贤妹，你们从本寨带来多少军马？”慕妍道：“步、骑各有一千，留守本寨一千。这边军马数目如何？”云豹道：“刨去老弱病残，大概四千人马左右。”慕妍道：“如此两军相加，共计六千精兵，足以攻城夺县了。”马弄道：“四哥真够狠辣，动辄倾巢而出，都把铁盘岭给掏空了。”云豹嬉笑道：“韩信有言，带兵打战，军马自然是多多益善。”
慕妍见大军集结，心头欢喜，说道：“若只是这般悄声前往，只怕没到官军大营，便会被郭大帅派兵截杀，十分不妥。”云豹对于绿林奸诈之术有套路，对排兵布阵却是一窍不通。领着一支大军，心中惶惶不安，便问道：“那以贤妹之见如何？”慕妍道：“不如小妹先领一千兵马赶往军营，面见大帅，道明来意，以示其诚。兄长引领大军在后紧随，小妹必然已在郭大帅那周转事成，到时兄长便可**了。”云豹从其言，先教众军于山下埋锅造饭，随后而来。
慕妍先领一千长枪马军前往官军大营，六十里之地，飞马瞬间即到边近处。那大营设有高楼望台，附近又有无数伏路小校。这一千人马发出轰隆之声，如何瞒得过去？军营早已预警，戒备严防。慕妍领军到了军营外侧树林，便教众人驻马稍歇，自个领着一百精骑到营前。刚一靠近，军营帐篷两侧涌来大批兵马，约有数百兵卒。鹿角栅栏密布，架上弓箭强弩，将这一百马军围定，不允靠近。一个军将奔马而出，拔刀大喝：“军营重地，你等一伙绿林草莽，怎敢来此骚扰？若不快快撤走，必教你等碎尸万段。”慕妍跳下马来，揖手道：“将军不要误会，我等不是寻常草莽。得知郭大帅在此剿灭叛军，特引军马前来相助。还望将军把慕妍引荐大帅帐下，愿效犬马之劳。”
那将名叫宋明，是位前营总兵官。他见来人是个巾帼头领，便翻身下马，左右人群，指问：“姑娘是哪座山寨人物？无故来此作甚？”慕妍答道：“小女子是千蛇山头领，名叫李慕妍，如今率兵前来相助官军，这难道不够诚意？”宋副将见美人旷世盛颜，香风神韵，对他大为赏悦，说道：“你们才区区一千人马，能帮得了什么忙？况且大帅已有军令，不会接见任何绿林人士。”
慕妍按住宋副将手掌，说道：“将军误会了，慕妍带领前锋一千，后续人马五千，预备队一万。这样一支大军，大帅岂会不屑一顾？”宋副将心中惊骇，问道：“我听说田、史二贼派出无数信使，到处在各山头求援突围。你千蛇山想必也早收到书信了，为何还会前来相助？”慕妍道：“不瞒将军，小女子早把那信使斩除，杜绝叛军期望。将军要是不信，何不派军士在附近明察暗访，以鉴真实？”宋副将道：“既然如此，那卑职便破例带美人去往帅帐，至于大帅是去是留，卑职可就保不准了。”慕妍挽住宋副将手臂，笑盈盈道：“那就多谢将军引路了。”宋副将是个好色鬼，摸着美人手臂，晒出一口黄牙，笑道：“美人真会说话，一口一声将军，倒教末将受宠若惊。”慕妍遂教左右人马在此相候，自与宋副将前往帅帐。毕竟李慕妍如何游说郭子仪，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