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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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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令仪重金买下那棵老山参的孝心虔诚,那参入了药之后,长顺的病势也稍见缓解。维桢连日服侍,累得犯了心疼病,静嘉少不得要跟回西院服侍婆母。上房也剩下令仪日夜不歇地服侍在病榻前。

入夜,长顺服了二和药,令仪亲捧了红漆小茶盘,一盏清水、一盏清茶与他漱口。长顺倚了软枕,笑向她道:“天也不早了,我也该歇了,你可就回去吧。”

令仪向床前的脚踏上坐了,含笑道:“听嬷嬷们说,太爷夜里睡得不安稳。我陪太爷说说话。说乏了夜里就睡得好些。”说着,亲拿了美人锤,为长顺轻捶着腿。

长顺满面慈爱,思量半晌方道:“可说什么呢?”

“先我在家时,听阿玛提起太爷随恪靖侯西征伊犁的故事,当真比书上说得还好。小长将军名满天下,善能以少胜多,战功不计其数。”令仪赔着笑道。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长顺微眯了眼睛,目光不落于任何地方,似能看见很远很远,连说话的语气也如同从远方传来,“我都不记得了。小长将军再骁勇,终究战不过岁月匆匆。人这一辈子,争得到名,争不过命。”

这话已出口才觉得丧气,长顺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娃娃,还是说说你吧。”

“我?”令仪疑惑地看看长顺,笑道,“我一个小人家儿,有啥好说的?”

长顺望了一眼令仪,朝她身后的元冬摆摆手。元冬会意,带着一屋子的仆妇退了出去。长顺再开口时,语气中已满是长辈对儿孙的疼爱:“额林布都跟我说,你不是骏德的长女,可他还说,无论你是谁,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且你年岁还小,他求我在他身后放你走。我想这孩子做事周全,必会留下什么凭据给你,可是娃娃,你为什么不走?”

令仪心下一惊,美人锤几乎不曾脱手,再不曾想额林布竟为她做尽了打算,眼中不由盈泪,勉强笑道:“我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长房长孙妇。大爷在,我该与他举案齐眉,大爷不在,我该守他一世名节。额林布哥哥是那样干净的一个人,我愿意守他一辈子。”

长顺不曾想她会这样说,又细朝她脸上看了一眼,心中不免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女娃娃脸上竟有与额林布一模一样的神情,那种看上去软绵绵似与世无争,骨子里却有一份谁也改变不了的执拗。

许久,长顺闭目轻叹道:“我答应过额林布,去留随你,如今,我也应你这句。”

“太爷放心,我不走。”令仪说着,不由娥眉微蹙,还没找到算计额林布的人,她哪里都不会去。美人锤一下一下轻捶着,令仪抬眼见长顺只是闭目不言,也便停起手,起身欲扶他躺下。

软枕下忽露出一点书角,云旗说过,长顺的病来自忧思过虑,不叫费一点心才好。病中不该看书的,令仪悄悄抽出来,欲搁置起来,却见仍是《仁学》,不由一愣。

“用不了多久,只怕我与他便黄泉相见了。”长顺眯起眼睛,看着令仪手上的书,似看一件珍宝,忽然苦笑,“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见我。当年,我极力反对维新变法,就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那样有治世大才的人死于非命,以今上的谋略和手段,扛不起变法,也保不住他们的命。”

时隔经年,再提起当年事,老长顺脸上仍是痛心和惋惜。令仪忙劝解道:“古来变法维新之人如商秧、王安石,都没有好下场。谭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只怕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他不畏一死,以一己之身唤国人振奋……”

长顺看过来的目光愈加灼灼,令仪不由抿起嘴,半晌方道:“我多言了,太爷别见怪。”

“额林布是这样教导你的?”长顺只是微笑,并不见责怪,“这也罢了,只是难为你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心胸,我乏了,你去吧。”

令仪福了福退出里间,又交待服侍和上夜的人几句。元冬上来扶她,悄声道:“才去看了煜祺,睡下了,他房里的教引嬷嬷拿了他这两日习的字给我。”

令仪从元冬手上接了宣纸,细看两眼,不由笑道:“这孩子写字越发好看了,我又不懂什么颜体魏碑的,只是觉得好,也不知算不算好。你交给杜松,让他明儿送到西院去,给二爷看看吧。”

元冬收了字,主仆俩方出了长顺的屋子回去,却迎面见博洛走来。元冬笑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奶奶快瞧,却是谁来了?”

“怎么这早晚才来?太爷才睡下。”令仪忙迎上去,又回头吩咐道,“元冬,去说给上夜的婆子,说二爷来问安,知道太爷已经睡下了不便打扰,叫那婆子明儿早起替爷回一声。”

元冬答应着返身进房找人。博洛笑向令仪道:“大嫂子辛苦了,自从太太也病了,都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应承,明儿我叫苏茉、芷茉来帮你。”

“何必麻烦她们?你平日里又不在家,你们西院哪里不是她两个帮着照应,又要服侍太太。”令仪顿了顿,忍不住将方才长顺说起的那些话转述给溥洛听。回想当年,博洛因长顺反对新政,心中格外介怀,既知道长顺的心思,告诉他,也是让他释怀的意思。

溥洛听了沉默半晌,不由点点头:“我竟是个糊涂人,该谢谢你告诉我,其实我也并没有当初那般耿耿于怀,自从庚子年之后,我就知道,太爷所知所能的,我远不能及。”

令仪微抬了头,目光正与博洛一双深邃的眸子相遇,心头不由一震,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他的眼中没了少年的清澈,而是存了一分刚毅,这些年沙场征战,刀头舔血,终于把他磨砺出一个将军的模样,再不复当年那一抹带了讥诮的目光。

“你脸色总是不好,我瞧着比先又轻减了不少。”博洛上下打量了令仪,方低声道,“大哥哥已经走了五六年,你又何必自苦如此?我见你每每穿这玄素鸦青颜色的衣裳,仍用素银首饰,难道是要为他穿一辈子的孝么?”

元冬从房中出来,远远见博洛脸色阴沉,只当他又与令仪生气,几步走过来,扶了令仪的手肘:“天也这早晚了,奶奶快回去安置吧。二爷白日里在营中辛苦,这会子还不回去,二奶奶也罢了,只怕两位小姨奶奶早望眼欲穿了。”说着掩口而笑。

博洛瞥元冬一眼,也不欲计较,只向令仪道:“入更了,我送你回东院吧。”说着自顾地往下房取了灯笼,亲自挑着为令仪引路。

三人一前两后缓缓走在穿堂夹道里。安静太过,不免有些尴尬,博洛也不回头,只轻声道:“我听云旗说,你还要开间当铺。劝你不要行此事,如今海龙府,乃至整个行省,日本侨民经营当铺居多,他们互有勾连,已形成势力,挤兑本地当铺,且他们手下有一批浪人,浪人就是他们国家的地痞无赖,每每对本地当铺打砸恐吓。你若经营,只怕日子不会好过,何苦来白白地招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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