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2/2)
令仪微微一笑:“你们押了我的人,难道我会空手来吗?”
“那得罪了!”领头的话音未落,另一个大汉用黑布蒙了令仪的眼,又塞一根绳子在她手里,几个人牵着令仪进了山。
见此情景,石仲荣未免心中发急,不自觉地跟上两步,走在最后的大汉回望他一眼,眼神中带了一丝狠绝,仲荣心中发促,不由停下脚,令仪似有知觉,停脚回身道:“小石头,等在这里!”
不过一转眼,几个人便消失在密林之中。也不知行了多久,因着路难行,虽然有人时时提醒抬腿迈步,令仪却仍免不了跌了几跤,自己也看不见衣裙,不过随便掸掸,心中却微有疑窦,这胡匪倒守规矩,并不对她动手动脚,连她跌倒也没人扶,只等她自己爬起来,才继续走。
好不容易行至山寨,令仪听有人吆喝着黑话叫门,又听见“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又行了一段路才似进了正堂。
面前很远的声音传来:“赖头,让你去接银子,怎么接了‘观音’?咱们这庙小,不供菩萨。”
“回大当家,这是谷丰米行的东家,说是拜山进贡来的。”
“东家?一个平头子?别是个钩子,外头埋了雷,想把咱爷们儿一锅端了。”
“兄弟们探过了,没青子。”
“那就……松了捆龙吧。”
黑布猛地被抽走,眼前的光来得太快,令仪揉了半天,才眯起眼睛,看看刚才绑他来的那几个人,又打量四周,果然是正堂,堂上挂了块匾,上面三个字“聚义堂”。还真把自己比成梁山好汉,令仪唇角抿出冷笑。
匾下一张虎皮大椅,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歪坐在上面,脸上虽带着笑,语气却冷得剌人:“东家既来了,献贡吧。”
“进庙还愿也要得偿所愿。”令仪轻笑道,“进山时我求仙姑保佑家人安泰,如今且看仙姑成全不成全。”
“东家巴巴地上山,难道是与我玩笑的吗?”座上声音不悦,座下众匪齐齐看向令仪。
“我只想换回我们掌柜的。大当家的要一万银子怕只是个由头。既进了庙,何不让我见见真佛?”令仪说话间,死死握着袖口,拔直了脊背,生怕让对方看出一点破绽。
座上一阵冷笑传来:“这个观音有些意思。赖头,带财神!”
几个人推推搡搡,将五花大绑的云旗推了出来。云旗本要与他们纷争,却一眼瞥见令仪,他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来做什么?”
见云旗脸上有些皮外伤,令仪有些着急:“你们绑人不过为钱,做什么伤他?”
“我们伤他?”座上的声音怒极反笑,“你们这位爷哪儿是省油的灯?你去看看我们被打伤的兄弟,哪个不比他伤得重?”
“大当家有话请直言,我只求家人平安。”令仪咬牙望向那座上。
“果然有东家的气势。”座上声音越发阴冷,“我们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谷丰在海龙府算是有名有号,又开粥场,又捐粮,在官民两处的威信也赚足了。可自来有好大家分,你一家独大,难免当了别人的财路。有人想用你大掌柜一条命换你一个铺子,只是不知东家舍不舍得。”
“舍。”令仪毫不迟疑,语气笃定,“要铺子,要地契,大当家只管开口,我无不从命。”
“你当真舍得?”座上的似有不信,“东家娘子可想清楚了,你们生意人重利,那米号可不止一万银子的事儿。”
“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也是情理之中。”令仪缓声道,“先夫在世时,曾教导我,利不能看得太重,重了难以明志,无志不成大事。若我眼看着你们要了他的命而无动于衷,那以后谁还会替我卖命?”
座上的人“哈哈”大笑,起身慢慢走向令仪:“经年不见,想不到小大奶奶已经出落成一个妙人儿,先时只觉你灵利,没想到能有这份沉稳和心机。”说话间,大当家已经行至令仪眼前,脸上是别有深意的浅笑,“赖头,放人,这尊大菩萨咱们供不起。”
赖头踌躇着看向大当家:“兄弟们费了大劲儿才绑了来,大当家……”
“你现在不放,一会子还是要放。”大当家只笑看令仪,“别给爷我惹麻烦,给掌柜的去了捆龙,放他们去吧。”
令仪细看那大当年,一脸络腮胡子,却不邋遢,目光炯然,很有些神采。
大当家举手抱拳笑道:“在下孙德胜,将军府的小大奶奶,咱们久违了!”
令仪惊得张了张嘴,连刚刚被松绑的云旗也不觉一惊,几步行至两人之间:“你是孙德胜?红灯照的孙德胜?你不是被洛二爷……”
令仪再细细分辨了孙德胜的相貌,果然是那年山寨中的那个男人。
孙德胜苦笑一声:“说来话长,来人。给这二位上茶压压惊,今儿这一出儿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孙德胜,你不讲信用!”一个粗重的怒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坏败长袍的男人从后堂跑出来,指着孙德胜怒道,“你收了我的银子,竟然这样轻易地放人?”
云旗与令仪细看去,竟然是之前宝丰米号的陈老板。自那年宝丰米号被查封,他已经许久不在海龙府露面。
孙德胜却是冷冷地盯一眼陈老板:“我不讲信用?赖头,带兄弟们出去,今儿众神聚齐,爷我得好好拜一拜。”
赖头会意,带走了匪众。孙德胜方开口:“你早知道谷丰是将军府的买卖,还使我绑人?素来匪不惹官,你这可是把爷往刀口上送。再一会子镶蓝旗的神机营赶来,那枪子儿是你替我去吃吗?到底是将军府与你有仇,还是我孙德胜与你有仇?”孙德胜说着面露凶光,“爷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想爷陪你再死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