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归去来兮(2/2)
鹰扬堂中的陈设一如往昔。
只是现在多出了一个黑木灵牌,写着“长门留之位”五个小字。
喻红林走到灵牌前,徐徐伸手将它捧起,目光颤抖着,手腕上力气之大,几乎就要将这灵牌揉碎。
“喻红林,你敢!这是老门主亲临,你再敢,所有猎卫都不会放过你!”漠上扬大喝一声,他身后数把剑出鞘,而另一边陈冲等人也是剑在鞘外。
“漠上扬,放你妈的狗屁。这木疙瘩是哪个孙子做的?我师父才没死,这鬼东西是在咒他!”喻红林怒极,一挥手将要将这令牌砸成两半。
“副使,老总使是当真去了……”
“他们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出乎喻红林意料,这声音却是陈冲,他两颊发青:
“喻哥,你去长佑不久,老总使便病逝了。”
“病……病逝了?”喻红林如遭一个雷击,“你说谁病逝了?”
漠上扬见喻红林情形不对,上前道:“老总使可都走了一个月了,原来喻副使还不知道啊。”
“师父……”喻红林揪住他的衣领,大声道,“漠上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漠上扬也不生惧,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亦不过是肉体凡胎,又怎能一直抵挡得住?”
喻红林怒气更涨:“我师父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你说他病逝,那是什么病!”
漠上扬道:“就算是大宗师境的高手,到头也得土解归尘。至于是什么病,云神才知道!喻红林,你还不松手,这里可是鹰扬堂!惊扰了猎卫前辈,你担待得起吗?”
陈冲叹道:“喻副使,其实你走的时候,老总使便已病倒了。”
喻红林道:“那为何单单我一人不知!”
陈冲道:“他怕你担心,不让我们告诉你。当年邦山人攻城,老总使替先城主挡了一箭。伤得深,箭头一直没有取出来。大夫当时也来瞧过,说大约就是这旧伤复发了。”
一旁的众猎卫纷纷道:“没错,喻副使,就是这箭伤。那天老总使出殡的时候,大伙儿都瞧见了,就是右臂上肿了一个大块。这邦山人的箭头上有毒啊!”
“十三年前的旧伤?偏偏到今日才发作!这种事你们信,我不信!”
喻红林猛地收手,漠上扬哎哟一声扑倒在地,险些摔了个屁股开花。
漠上扬被人扶起,大骂道:
“喻红林,你有种,你今日这般羞辱我,苏总管那里我看你怎么交代!”
“姓漠的,没搞清事情原委之前,我饶不了你!”
喻红林又扫了那灵牌一眼,看也不看,将那条灰尘打架的金袍卷到胸前便夺门而出。
陈冲急忙追到门边,喻红林早翻出墙头。
……
……
“以气御形,是大宗师一流的高手!”
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
紧跟着的便是一阵骨头跌断,杂物摔倒在地上乱滚,东倒西歪的混乱声音。
一片错愕目光里,他单手抱着那个调皮的小女孩,乖戾的眼神里像是有岩浆流动。
“我告诉过你,站在原地等我回来。”
“我以为你跑掉了。”
七夕歉然地吐了吐舌头。
他很生气,但还是止住了。从三人高的木梯上跃下时,又惹来一片片诧然的啧叹。
“对不起。”她又补充道。
江毅脸上沉默下去,牵起她的手旁若无人地往人群外走去。
还未十步,身后传来一道冷哼:
“朋友,这样就想走了?你打碎的可是卓家的招牌!”
“哪个卓家?”
“哈哈哈,大伙儿听听,这人连卓家都不知道。”
“卓三爷,这人怕是个刚进城的傻小子。您别跟他计较!”
那“卓三爷”恶毒笑道:
“听清楚了,聊云,只有一个卓家!开武行、开镖局的卓家!与布氏、白家齐名的卓家!”
“与布氏齐名?自封的吧。”江毅讥了声,“卓家现在的家主是谁?”
有人答道:“是个年轻后生,名叫青云。”
“卓青云……没听说过。”
江毅接着走,七夕不无担心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心底想问什么,可这些人他还没放在眼里。
“大胆!白年糕,老子在和你说话呢!”
“知道了。”
声音传回,可那白衣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围着看的人更是大叫,了不得的一口一口大宗师。
“卓三爷”扑了个空,气急败坏地回头大骂:
“你们说什么胡话,聊云城里就那几位大宗师,有长这样的吗?”
人群受了这一喝早已散去,嘴里仍在嘀咕:
“不是大宗师,那一手破伞怎能在半空中接下那小女孩?”
“那只是巧合!巧合!”
这白衣人看去也不过三十出头,比他大不了几岁,修为怎么可能比他高出一头?
卓白峰怒叫道:
“不过一个刚刚领悟应天子的乡下人,被你们这些鱼目眼睛夸成了大宗师。这块年糕也配!”
同穿着“卓”字武袍的蓝色短衣凑上前来:
“三爷,这人砸碎了我们武行的招牌,咱们可不能轻易饶了他!”
“那是自然,还用得着你提醒。来人,就算翻遍这附近所有客栈酒家,也要在今天日落之前找出这人的落脚处!”
卓白峰说话的嘴巴突停了下来,他看见对面金水桥上走下来一个脏兮兮的人影。起初还以为是个拉风的乞丐,近了才发觉这人披的竟是猎卫的金袍。
可走在大街上,也没一人真把他当成猎卫。哪有猎卫穿得这样脏?
这人不是刚从臭水沟里爬出来,就是在鬼市的地洞里埋了十天。
他的衣着是那样狼狈,神情是那样落寞,戒备森严,重重危机。
活脱脱一个只剩半口气的赌鬼,刚刚在赌馆里输掉了自己的一条手。还想着再去哪里找点钱,去把自己那条已经入了锅的手给赎回来。
“三爷,最近城里风声不对,家主让我们别招惹云龙卫。”一旁看见卓白峰的注意力,不无担心地道。
“我知道。可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卓白峰一拍脑门,叫道,“原来是他回来了。呀,这厮去了雁山三年,原来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