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求剑馆主(2/2)
“馆主但说无妨。”
“白衣归客的来意是何?”
“落叶归根,游子返乡,不是天地常情吗?”
“游子离开聊云一十三年,却偏偏选在今天,难道也是巧合?”
“走遍这一整个雁云,一十三年,算长吗?文馆主多虑了。”
“江公子休要再瞒我,你我皆是心知肚明,你此番回来只能是为了一个月前,城外金水河谷内发生之事!”
江毅手指拂过冰凉的杯面,道:“文馆主等了整整五天,不如把上回没说完的话说完。”
文铁克道:“江公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那句话?邦山城主派出的间谍放出消息,在长佑城大约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整个雁云唯有鞘归人方能破此阵!”江毅为之一动。
“不错,谁也没想到邦山城主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惘生兵阵,更加意外的是他竟不惜孤身犯险,亲自潜入聊云设阵。若是不能替他父亲报仇,一洗十三年前的耻辱,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单单只是为了报仇?
那为何惘生兵阵对聊云城主只是困而不杀?
江毅心中转过一个圈,难道邦山城主手中的惘生兵阵只是一个残次品。并非是他不忍,而是不能。有剑卫总使简晴天在,一时半会惘生兵阵也奈何不了他们。
若真是如此,那破阵又多了一分把握。
对面文铁克问道:“听说猎卫府的喻大人是和江公子一同进城的?”
江毅道:“说不上一起,只是城门口碰到了。”
文铁克道:“碰上即是缘。不知喻大人可曾向江公子你提过那件事?”
“那件事……文馆主指的是老总使?”
文铁克话题一转,突然到了那小子身上。
“喻大人果然和江公子是朋友。”
“算不上朋友,可长门总使走了,按理我也该去祭奠。”江毅想了想道。
“喻大人有没有说过,他师父的死因?”
“他只说是旧伤发作,病逝。”
文铁克听完,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思索起来,用手指蘸着碗里的水在桌上慢慢地画了一个圈。
“我想说的确实是长门留,可江公子后面的那两字,鄙人却不敢苟同。”
“病逝?难道不对。”
“长门留总使前脚刚走,邦山城主就在城外摆下惘生兵阵。你不觉得这太过凑巧吗?”
江毅眼前一亮:“我不明白文馆主的意思。”
“那咱们不如换一种说法,长门留走了,邦山城主才摆下惘生兵阵。聊云城主受小人蛊惑,这才轻易中计。”
“那小人在哪儿?”
“已经被鄙人擒下,此刻就关押在馆中。江公子可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不必了,我对死人没有兴趣。”
“江公子果然聪明。”文铁克也不否认,叹了声道,“想来老总使伏枥老骥,那区区一点伤寒算得了什么。如果说整个聊云城知晓惘生图的只有一人,那一人便是老总使。三年前那桩案子就是老总使亲自办的。哎,清流之主都没有好下场,谁上去都一样。”
“文馆主是说,老总使并非……而是被人给……”
“那是塞外的风景,瀚海凝云。白衣归客走遍南北,可见过吗?”
“苏总管知道吗?”江毅茶杯一震。
“老总使气绝当日,遗体便被火化,第二日入土,就连秦云叶、漠上扬几人都无权进入。都说这是老总使的遗愿,但活着的人想什么都不知道,又有谁能猜得透死人。你不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文铁克见江毅面色凝重,也顾不得其他,接着道:“白衣归客,聊云风潮在即,你已离开了十三年,如今既然回来了还想置身事外?”
“多谢文馆主的好意提醒,但我这次回来,并不想再陷入六司之间,城里城外的勾心斗角。”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
“我要去见一见聊云城主。”
“你能破惘生兵阵?为何啊!”文铁克面露失望,“如果有一天,有那样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把我的命交给他。这样的人,我曾遇见过两个。一个人三年前就死了,而另一个现在就站在我身后。”
三年前,那是鞘归人归隐遁世,也是清流盟分崩离析的时刻。
清流盟主一死,鞘归人一去。
有一种传言,这两人乃是同归于尽。
那条带着黑色镣铐的孽龙是钻进了哪个泥潭?竟忍得住三年都不出一剑。
“你遇见的第一个人禁不住**,自己害了自己,可惜。愿文馆主遇见的第二个人,能不负你所望。”
“金水河谷之事,不是不知道,而是都不敢说。白公子,聊云真的变了。”
“文馆主大约是认错了人,在下不姓白。”
“十三年你离开聊云时,就已是小宗师,而直到如今却还原地踏步。白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你拔出了那把剑,就得肩负起与之相当的责任!那场大雪不是白下的,那是云神的愤怒!”文铁克说得面红耳赤,接着道,“我前日收到源将军的信,他说,他很后悔当日没有见你。”
“源明初回心转意,他愿意来救城主了?”
文铁克不置可否:“白公子,调度军粮还有半个月,我希望到时候我们能一起回长佑。长佑不乱,聊云便还是聊云。你何必在乎什么聊云城主?”
就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卒,那种英勇的神色江毅许多年都没见过了。
文铁克离开很久,茶水都凉了,江毅还在思索他话里的意思。
“——拔出聊之云,令天下群雄收剑止戈,才是真正的鞘归人。”
他解开缠在右掌上的白色绷带,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烫伤似的疤痕。
这疤痕跟了他整整十三年,每到大雪天,便隐隐作痛。今日窗外风静得很,不知为何竟也发作起来。
且这次的痛较之以往更要猛烈。
难道痛也有乡?也有乡愁,乡思?
胆怯。
他转过头去,七夕在被窝里睡得很安稳,神色安详恬静。
自从那天她说了那句孩子气的玩笑话,江毅就再没见到这抹甜美的笑。
不要管聊云城主?
可是没有聊云城主,聊云还是聊云吗?
江毅躺了下去,黑暗的柴房里响起海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