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又一个被杀者(2/2)
“北城府……北城敬……”
喻红林在脑海里飞快地搜索着与之相关的所有字眼。
江毅掐住了话题,转身往台下走去:
“接下来的故事,喻总使去问当事的主角吧。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失望的,就像从来没有令清流盟主载千道失望过的忠心耿耿的北城一族一样。”
从雨花台下来,喻红林没有到猎卫府去,而是马上折回了九墟堂。
他要印证江毅的猜想!
他心中生起了一种强烈的直觉。
北城敬不惜以死都不肯托之实情的缘由,或许就落在那早已消亡的‘北城’二字之上。
北城敬,你之所以咬死牙关,原因不是你忠于狮子门的誓言,忠于已死去的载千道。
而是因为那个凶手,你不但认识,而且他就是北城家的人。
你是在替那个北城家的人隐瞒。
“这消息,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北城敬终于打破了沉默,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叫道。
他刚刚从病**醒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儿人色。
刚从鬼门关前走一遭,多年来养生的品性**然无存,又恢复了粗鄙和蛮横。
这与喻红林第一次看见的他,几乎判若两人。
“当年北城家灭族惨案,作案人手段果断,干净利落,全无活口。没留下半点儿有价值的线索,查无可查,所以时至今日仍悬而未破。”面对北城敬的凶狠眼光,喻红林镇定地道,“我回到聊云城时,这案子早已经成了悬案,我也是翻阅卷宗才知晓。时隔三年,北城家的人终于来报仇了吗?”
“杀人的是鞘归人,不是北城家的人!”北城敬起身大叫。
“是不是鞘归人,你心里明白。鞘归人根本没有杀狮心门人的动机。”
“你是找错人了,你找错了,北城家的人与此事无关!”
“我问过卓门的人,北城教头是半年前来的聊云。”喻红林厉声问道,“你知道凶手是谁,潜入聊云是伺机报复?”
“我知道凶手是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还是说你是与那凶手勾结,里应外合一起作案!”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北城敬情绪越来越激动,起身就要朝喻红林扑去。
喻红林拦住他的视线:“北城家灭族惨案,与狮心门人有关?北城一族背叛了载千道,所以载千道命令你们诛杀北城。”
北城敬起身不能,双目似要滴出血来:
“北城一族不会背叛盟主,背叛盟主的另有其人!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其中捣鬼。”
喻红林道:“而你,一边是狮心门人,一边也是北城族人。一边是知遇之恩,一边是家族存亡,这两重的身份让你备感痛苦,所以你选择逃走,选择逃之夭夭,直到一年前方才回来!”
“我没有,你说的全都不对!诛杀北城的人也不是狮心门,狮心门另有使命,早就退出了聊云血河。”
“北城敬,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事到如今,你还在隐瞒什么!那你告诉我,谁是幕后主使。”
“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又有何用!”北城敬忽然挣起,从**滚下,握着脸放声哭道,“我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这仇至死也报不了。报不了了……”
喻红林上前扶起他的手:
“若是教头信得过在下,喻红林愿指天为誓,不管那起悬案的凶手是谁,就算搭上这条性命,也要将他绳之以法!”
北城敬身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量,这一摔也让他清醒许多,干笑两声:
“我自然信得过猎卫总使。只是此事,恐怕就连猎卫总使也是爱莫能助!”
“那凶手到底是谁!”
喻红林心中早闪过无数个念头,当年北城家在聊云城也算根深蒂固,偌大一个望族竟然一夕之间被人连根拔起。
这下手之人的实力可见一斑,而北城敬如此顾忌,迟迟不肯吐露,更是让他心中感到惴惴不安。
难道这凶手会是与六司有关?
“喻总使也不必再猜了,诛杀北城的凶手是谁,我这三年来苦心调查,仍是一无所获。”北城敬面色暗淡无光,“但我知道知道这些答案的人!不论是北城灭族,还是近来狮心门接连被杀之秘。”
喻红林先讶后惊,北城敬此言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大声道:“你此话当真!”
北城敬回到**,道:“在说出这人的姓名之前,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喻大人。”
“教头但说无妨。”
“鞘归人的所在,喻总使知不知晓?”北城敬盯着喻红林的眼睛,那老朽的身体里发出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喻红林胸中一跳:“教头为何如此问?”
北城敬道:“如此说来,喻总使果然是知道的。那么我得到的消息也是真的……”
话音未落,北城敬突然一阵气急,竟晕死过去。半晌方才醒来,醒来头一句便是:
“求猎卫总使救我家公子性命!”
“喻某是晚辈,这可受不起。”
喻红林连忙去扶他起来,北城敬却是坚决不受。
喻红林左右为难:“万事好商量,地板凉,敬老快快起来。教头要喻红林答应,也该将事情讲得明白些,你口中说的公子究竟是谁?”
北城敬这才稍稍起身,深吸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无论是凤羽白鸽,文铁克,还是前日的唱戏班主,杀害这些狮心门人的凶手就是我家公子。而知晓当年、现在那一切答案的人,便是那位将魔剑长麒借予他的鞘归人!”
喻红林动容道:“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北城敬道:“公子单名一个临字,是为北城临。”
“北城临……他是当年惨案的幸存者?”
“公子当年侥幸受鞘归人所救,被送往龙踪拜逐君为师,至今已有三年之久。”北城敬摇头叹道,“公子报仇心切,恣意杀人,实已铸成大错,堕入万劫不复只在早晚。”
“照你所说,这北城临是为何报仇而来,可既然诛杀北城的并非狮心门人,他为何还要?”
“此事我也糊涂,这一月来夜夜都想不通。”北城敬拜请道,“猎卫总使明鉴,鞘归人正是当年的种因人,若想解开今日果,也非他莫属。能阻止公子的人是他,解开这一切纷争的人也唯有他。”
喻红林道:“你当年早从聊云逃走,这些后来的事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我这大半辈子,却也不是白活的。人人皆有门路,北城敬当然也有自己查探消息的法子。”北城敬毫无得色,话锋一转道,“反观喻总使,你明知此事与鞘归人脱不开干系,却迟迟不肯去找他。可容我问个缘由,你在怕他?”
喻红林别过头去,许久方道:“我…我还未决定好什么时候去见他。”
北城敬叹了口气,凄然道:“老夫与小公子多年不见,本以为他也未能幸免于难。如今知道,又喜有悲,这世事,真叫人琢磨不透。也罢,老夫不该强人所难,是太过执着了。”
北城敬拖着步子,一晃一晃地开始扶着那根木拐下楼去,他的身影显得软弱和落寞。
行过一世路,方知路不过是路,而人却只剩下他一个。
路太长,而人太短。
族长,是北城敬没用,给您老人家丢脸了!
临少爷的事,我真得无能为力啦!
老头子是该找个地方,让人把自己埋了,去陪您!
喻红林开始颤抖起来,有一股热流从他全身涌过。
心中一个声音在发痒。痒得让人发笑,痒得让人流泪,痒得让他全身都鼓噪,沸腾。
喻红林,你不是发誓要保护他们吗?
用你拿剑的手,带甲的胸膛,炽热的心头血,化作绕指柔!
不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坚守正义,让作恶的人下地狱,让善良的人好好活着。扶助弱小,惩罚强暴,甘为牺牲,甘为证道。
可惜,说的好听。真实的你,只是一个虚伪无能的懦夫罢了!
懦夫!懦夫!
我……我不是懦夫……
我不是!我不是懦夫!
“现在,是时候了。”
喻红林开口道,声音不响,甚至有点儿低落,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却是响彻整个九墟堂。
北城敬停住了僵硬的脚步。
喻红林抬头看向窗外,白昼之中,那儿有一抹鲜红的流星划过。